這一日就這麼平平淡淡地過去，等到太陽再升起，溫意然做了個決定。

這天中午下課後，江璐一如既往地很快收拾好東西，想要快點離開，但是不等她出門，溫意然就已經從另一頭奔過去截住了她。

“你……”江璐被她冷不丁的出現嚇到了，只說了一個字，便忘記了出聲。

“我有事情要問你。”她開門見山。

“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江璐垂下眼，想要繞過她。溫意然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隨便聊聊而已，你那麼抗拒什麼？”

“我們沒什麼好聊的。”

“有吧。”

“有嗎？”

“當然有，”溫意然直視著她，說道，“那天我在商場碰見了兩個熟人，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所以呢，有些事想問問你，否則我覺都睡不好。”

聽到這話，江璐沉默了下來，好一會兒才問:“你碰到誰了？”溫意然氣定神閒道:“你覺得我碰到誰才會想起不愉快的事呢？”

江璐沒立刻說話，垂著眼，然後小聲道:“你是碰上於可了嗎？”

於可？

溫意的腦子裡並沒有這個人的存在，但是她很清楚，這個叫於可的人，挺關鍵的的。倒有意思，本來還想著怎麼才能套出更多話的，沒想到她這麼輕易地就給出了自已想要的資訊。

叫她沒說話，江璐就當她預設了，她近乎是懇求地道:“畢業後我就轉校了，也沒再和於可有來往，所以求求你了，你要是覺得不甘心，就去找於可他們算賬吧。”

聽完這話，溫意然的臉色慢慢變得冷了起來，她想起日記裡的那些文字，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孩一點都不值得被同情。

“他們我自然都會找的，”她漠然道，“而你，也得找。”

江璐眼見著教室裡的人幾乎全部離開，有些崩潰，她焦躁地揪了揪衣角，五官微皺，“你找我又有什麼用呢？我都說了我是被逼的，我只是把你約出來了而已，欺負你的是於可她們，而且，你最後不是把相機都搶走了嗎？既然你也沒什麼損失，為什麼還老和我過不去呢？”

說到這裡，她竟然紅了眼眶，“我知道我辜負了你以前對我的好，但是我真沒辦法，於可他們家裡有錢，也不怕事，可是我怕，而且，那次之後我的頭上也留下了一塊疤痕，那個地方到現在都沒再長頭髮，你看，我也遭到報應了，所以還不夠嗎？”

這話資訊量夠大的，雖然有很多意外的地方，但大方向還是與溫意然的猜測對上了，她一時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江璐，突然有惡向膽邊生的衝動。

說實話，她一直不覺得自已是個善良的人，她只是懦弱，因為沒有可依靠的背景，所以一直都很小心翼翼，吃了虧也悶在心裡，給人一種好說話的感覺，但實際上，她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的自已，也會因為吃過的虧而長時間耿耿於懷，但是又無能為力。

但是這一次，她不想忍，也不想軟弱，因為她知道自已有一對溫柔但可靠的父母，也知道真正的溫意然絕不會容忍自已這般膽小，更重要的是，她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恩將仇報的人。

“江璐，你知道嗎，你這樣更噁心。”她靜靜地看著她，語氣也很平常，但卻震得江璐的心房都裂開。

溫意然看著她的表情肉眼可見地難看起來，心裡卻痛快了跟多，她又朝她逼近一步，如惡魔般低語道:“我幫助過你，掏心掏肺地對待過你，到頭來你卻為虎作倀，還覺得自已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像你這樣的人，就該一輩子良心不安，睡覺都不安穩。”

江璐臉色一白，顫著聲問:“你有必要這樣惡毒嗎？”

“惡毒，你知道我遭受了什麼就敢這樣說嗎？我要是真正惡毒起來，你恐怕永遠都別想安生待在這裡。”

“夠了！”江璐退了兩步，胸脯急切地一起一伏，“我說了多少次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的，但是我能怎麼辦？我是單親家庭，沒你們有錢，也沒你們幸福，如果我不跟著他們孤立你，那我就也要受孤立。同樣的，如果我不找藉口把你約出來，那要被拍照片的就是我，你好歹還有你的父母可以撐腰，我呢？我什麼都沒有，我媽每天那麼辛苦，我——”

“你找藉口為自已開脫的樣子更噁心人了。”溫意然忍著衝動打斷了她，心中的那塊拼圖也又被補全了一點，她冰著一張臉，眼神沉沉，讓江璐看得窒息，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為理智尚存，她可能真的會忍不住甩她一巴掌。

“江璐，你怎麼還在這兒逗留？”

身後有一個男生的聲音傳來，但是溫意然並沒有回頭，她就這麼看著江璐，神色陰沉，壓迫感極強。

那個男生見兩人僵持著，好奇地往前走了幾步，等看清溫意然的臉，男孩兒愣了一下，然後有些驚喜地打量著她。這樣的眼神溫意然很熟悉，因為自從進入這具身體後，她經常接收到這樣的視線。

“你……”男生撓了撓頭，輕抿著嘴擠出一個有些不自然的微笑後，才又道，“好久不見啊，溫意然。”

溫意然沒有回覆他，倒是江璐，既像是看到了救星，又像是不想讓他們多接觸，匆匆越過溫意然，說了一句“她還有事兒，我們先走吧”，便拉住男生的胳膊就要走。

“幹嘛這麼著急啊，好久不見溫意然了，咱們今天中午一起出去喝點飲料吧。”男孩兒停在原地，視線留在了溫意然身上。

江璐的臉色瞬間變得更難看，她有些怨恨地看向男生，眼裡透著無盡的失望。溫意然注意到了她的變化，收起臉上冷冰冰的神情，非常隨和道:“我都行，就看江璐願不願意了，畢竟這幾天她都對我愛搭不理的。”

聞言，江璐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一時忘記了反駁。

男生也很詫異，轉頭看向江璐，問:“她說的是真的？不過不應該啊，她不是你的好朋友嗎？而且你不還經常說她轉學後一點訊息都沒有，很擔心她嗎？”

一連三個問題丟擲，打得江璐措手不及，她不再說話，臉色難看得要命，溫意然見她氣得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冷笑了一下，然後別有深意地盯著她，語氣稀鬆平常:“算了，你們去喝吧，我就不去了，畢竟我們在一個班上了好幾天課，她都對我愛答不理，如今看來，她哪裡是不想搭理我，她只是單純的兩面三刀罷了。”

說完，她收回視線，退了兩步，轉身離開。

“哎，你等等！”男孩還在叫她，溫意然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往前走。反正她已經得到了自已想要的資訊，也噁心了江璐，再留下來也沒有意思，況且，她現在更想知道的是，那個所謂的相機在哪裡，以及，他們對真正的溫意然做了什麼。

雖然她不願意想象那樣的結果，但是在原來的人生裡見識過生物的多樣性後，她沒法不往最壞的方向去想。

胸腔裡忽然湧起了少見的憤怒感，溫意然實在不敢想象不到那樣一個善良且勇敢的女孩到底遭遇了多麼無助的時刻，才會連這個自已熱愛的世界都來不及告別就做這樣的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