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意然默默嘆了一口氣，沒有接，淡淡道:“謝謝你，不過不用了，我吃過了，譚笑應該也是，還是你自已去吃吧。”
“這個理由你每週都用，不膩嗎？”秦楚無奈地收回早餐。
“不是理由，是真的吃過了，還有就是，我有事和你講，你現在能抽出點時間嗎？”
“可以。”
天台上，冷風呼嘯著陣陣刮過，把女孩的鼻尖吹得通紅，不過她似乎毫無察覺，從包裡拿出那個錯題集遞給男孩。
“給我幹什麼？”這次換秦楚沒有接，他看著她，笑意淡淡道，“你都看完了。”
“我沒看。”溫意然搖頭，然後直白地問，“秦楚，你是不是喜歡我？”
“嗯，看來還是很明顯嘛，我還以為你真看不出來呢。”
“本來是怕自作多情的，但是你讓我朋友跑腿送這個的時候，我才比較確定。”
咬了咬口腔邊兒上的軟肉，秦楚微微低頭，盯著那個花了自已好幾個晚上整理出來的錯題集，問:“所以，你這是算是拒絕我了？”
“抱歉。”溫意然拉過他的袖子，將東西放在他的手裡，“學生時期我是不會考慮這些的。”
“所以，你這是讓我不要再來找你們了？”
“本來我覺得只是為了學習的話，我們這個學習小組還可以繼續存在，但是仔細想想，這對你不公平，你的成績遠遠好於我們，卻每週花一個上午的時間給我們講一些你根本看不上的題，真的很浪費時間。”說到這兒，溫意然裹了裹圍巾，揉了一下被凍到的鼻子，繼續道:“還有就是，我要向你鄭重道歉，其實我一開始就察覺到你對我有好感，只是為了提高學習效率沒有早點拒絕你加入我們，從而使你白白浪費了好幾周的時間，真的很抱歉。”
秦楚盯著她被吹紅了的面板，挪了挪位置，幫她擋住風，然後認真道:“說實話，你要是虛偽點，我可能還真就心冷了，但你這麼真誠，我反而覺得我的眼光果然沒錯。”
溫意然:……
什麼玩意兒？
她的反應有點明顯，秦楚的鬱悶忽然就都隨風散了。他憋著笑，點頭，“嗯，你沒聽錯，我現在更覺得你不錯了。”
“不不不，”溫意然連忙擺手，“你還不夠了解我，我沒你想的那麼好的，我……”
“溫意然，”秦楚打斷她，“你不用有負擔，我看得出來你對我沒意思，也沒打算死纏爛打，但我不覺得給你們講題很浪費時間，也不覺就算得不到回應，就不能繼續喜歡一個人，而且，本來這一切都是我單方面的主動，所以，不用覺得抱歉。”
這倒是她沒想到的回答，溫意然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直到又一陣冷風吹得她一激靈，她才開口:“但我還是覺得抱歉，所以今天中午我請你吃飯吧。”
“你要在這樣，我還真有點生氣了。”秦楚拒絕，“你越抱歉我就越覺得自已很可悲，所以別再提了，還有，以後我們還是繼續一起學習吧，不給你們講題的時候我就做自已的習題，不算浪費時間，因為一個人學習我真的覺得挺無聊的，加入你們後，我覺得還挺充實的，所以別拒絕了”
他都這樣說了，溫意然自然不好再多講什麼，於是只能聳聳肩，“那好吧，只要你覺得沒問題就行。”
“行了，這上面冷，我們下去吧，要不然你朋友該等急了。”
“嗯。”她點頭，想起了什麼，又道“還有，以後你要是有什麼事，別再讓我朋友轉達了，直接和我說吧，她喜歡清靜，這次你都把她惹生氣了。”
秦楚停下腳步，想起這段時間的觀察，忍不住開口:“其實我之前就想問了，你對你的朋友真的好得有些不合常理，你該不會……喜歡女孩子吧？”
？？？？
溫意然轉頭看向他，見他一臉認真，覺得荒謬又莫名其妙。
“你哪兒看出來我喜歡女孩子的？”
“因為你看譚笑的眼神真的跟看別人不一樣。”
“我不喜歡女孩子，但是，”溫意然忽然不知道該怎麼說，她拉了拉圍巾，幾次吸氣呼氣後，還是沒找到適合的語言描述她與譚笑的關係。
“算了，隨你怎麼想，反正我們真的只是朋友。”
“好吧，只要你喜歡的是男孩兒，那我應該總有機會。”
溫意然:……
她正想再說點什麼，秦楚又補了一句:“放心，就像你說的，學生時期我也會把學習放在第一位，但是等我們都長大了，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追你了吧，可以嗎？”
“我拒絕。”溫意然毫不客氣道。
“這樣啊，”秦楚微笑道，“不過沒關係，以後的事誰說得清楚。”
對啊，以後的事誰說得清楚呢？時間會淡化一切的，現在你有多志在必得，以後你就有多雲淡風輕。嘖，可惜你還小，你不懂。
她想著，也懶得理他，快步下樓，準備抓緊時間好好學習。秦楚看著她匆匆離開的背影，笑了笑，跟了上去。
十二月很快就到來，天氣越發得冷，雖沒下雪，但空氣裡的水分子像是已經凝結了一樣，把天地間的熱量通通吸走，只給這個世界剩下冰寒，而早起上課也因此變得更加艱難，每天早上起床鈴響起後，再也沒有人像開學那樣一個翻身就利索起床。
譚笑也在這樣的天氣裡變得有些拖拉，但一旦出了寢室門，她又馬上進入備戰狀態，感覺有使不完的勁兒。
其實有這麼好的狀態，還真得感謝溫意然，因為她，譚笑在半期考試中躍進了年級前六十名，看著這個名次，她一點都不敢相信，但也確實增添了不少信心，原來自已並沒有那麼糟糕，原來努力真的會在某個節點給出讓她意想不到的答案。
“別管結果，別比較，也別回頭，只管往前跑，努力一定會在恰當的時間給予你回應。”這是拿到成績的頭一天，她因為太緊張而吃不好飯時，溫意然對她講的，而不過一天的時間，她好像就真的得到了回應。
不過只高興了兩分鐘，譚笑很快便冷靜下來，因為沒有什麼是永恆不變的，在拿到成績的那一刻，她的進步就已經過去了，唯有繼續繃緊神經，未來才有可能獲得新的獎勵。
但是她的這個想法很快又被溫意然否定了。罕見的冬日暖陽下，溫意然懶散地用手撐著下巴，看著不遠處正在訓練的體育生，挑眉道:“不要總是為了功利性的結果而把自已搞得緊張兮兮的，否則等你的目標都達成之後，你會變得很空虛。你現在啊，一邊學習，一邊仔細想想，什麼才是你真正想做一輩子的。”
譚笑雙手撐在臺階邊緣，仰頭看向薄荷色的天空，思索了好一會兒後，無奈地搖頭，“不知道啊，我沒有什麼特別想做的，也沒什麼喜歡的，我好像都沒有夢想。”
“那也沒關係，如果實在沒有什麼特別想做的，那過好今天就行了，也許明天，你就能想到自已喜歡什麼了。”
“那你呢？你以後想做什麼？”
溫意然看到體育生們披上了外套，遺憾地收回視線，將目光轉向她，眸光熠熠，略帶調侃意味道:“我啊，我就想自由地做自已。”
“嗯？”
“別這個眼神，可難了呢。”她笑了笑，“要想把握好其中的度，可是很不容易的。”
“你還真奇怪。”
“哪裡奇怪了？”
“就是奇怪，她們都是為了考個好點的大學找份好工作，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去想去的地方而努力的，你倒好，這麼努力學習就是為了做自已，你不是已經是你自已了麼？”譚笑不解地問。
溫意然沒有立馬回答，順勢躺了下去，盯著清澈微涼的天空道:“我不是。”
“那……祝你以後能實現這個願望。”譚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這樣安慰她。
“謝謝，不管你信不信，只要你能開心快樂，我就能實現自已的願望了。”
“可我又不是你，我怎麼幫你實現願望？”
溫意然臉上的笑忽然就淡了下來。
是啊，她是她，但又不是她，也將不會再是她了。
“開個玩笑而已嘛。”她說著，輕輕閉上眼，感受著穿透冷氣漏下的陽光，不再言語。
其實仔細想想，是不是她都不重要了，因為譚笑的人生軌跡看似一如往常，但其實已經得到了改變，開始往自已所期望的方向發展。雖然譚笑以後依然無法成為擁有話語權的人，會被這個世界的各種條條框框所束縛，也會在某個夜深人靜的時刻情緒崩潰，但至少在被生活重重壓在地上的時候，她能從已經養成的強大人格中找到支撐，然後重新爬起來，踏入新的晨曦，再走進又一個黃昏，書寫獨屬於她的每一天。
如果真的能這樣，那她的這趟奇遇，也算沒白費，至於自已嘛，不好說，如果溫意然回不來了，那她會好好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身份，活出新的模樣，如果溫意然哪天忽然回來了，那她就只能帶著遺憾與不捨與這個世界道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