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姐姐!!”幽蓮夫人一聲驚叫,連忙將瀾先生的背扶起,頭靠到自己的胸前。瀾先生神色痛苦,眉峰緊簇;口唇緊閉,身子蜷縮著,只有手緊緊抵著胸口。
“瀾姐姐,你的心臟又難受了?!”幽蓮夫人將瀾先生的腰環住,希圖用自己的內力幫瀾先生調理。她的內力已然達到至臻,可她發現即使是自己的內力,也無法衝開被阻塞的經脈。她絕望望向瀾先生。
“你不明白……我的病,自然無法。只有……萬涵山莊的海姬……才知我病症。煩請……阿止修書一封,送至……”
瀾先生艱難地說著,幽蓮夫人忙止住她的話。
“別說話了。瀾姐姐,儲存體力,我先幫你按普通的治法延一延時間,等海姬來。如何?”
也不等瀾先生回應,幽蓮夫人將手覆在瀾先生的胸口。紫色的光華照耀,瀾先生喘出一口氣,手一鬆,垂落在地面。
“瀾姐姐,醒醒,不能睡!!!”
幽蓮夫人沒了法子,直接抱起瀾先生就往艾瀾閣跑。艾珵還在帶蕭惟伯毅操練,就見狼狽的幽蓮夫人抱著瀾先生往門裡衝。艾珵一下子腦袋都空了,把槍和學生丟下,三步並作兩步,從幽蓮夫人手中接過瀾先生。
“怎……怎麼了,這是?你們不是去了林掌門那裡麼?!!”
聽艾珵聲音都顫抖了,幽蓮夫人只能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儘量聽起來沒那麼慌張:“截羽被登雲滅了,劉黃達和吳鳴都死了。瀾姐姐想是多年積壓在內心深處的情緒忽然爆發,氣血上湧,這才變成這樣。我……當即修書給海姬,請她來治療。瀾姐姐說,只有她才能救她。”
我和有漪姍姍來遲,結果只看到一動不動躺在床上的瀾先生。我當場就崩潰了,有漪比我理智,但不多。我們倆都急哭了,蕭惟慌忙安慰,可惜了,他不怎麼會安慰人。
“你們先別哭啊……你們瀾掌門很厲害的,不會這麼容易……哎呀你瞧我這嘴。我的意思是說,瀾掌門肯定會沒事……”
伯毅更不會安慰,只能給我們遞手帕揩眼淚,結果導致我越來越想哭。艾珵坐在瀾先生的床邊,一臉擔憂地撫摸著她的臉頰,替她整理亂了的碎髮。
幽蓮夫人用了飛鴿,海姬以最快的時間趕到,除去飛鴿傳信的時間,大概花了一天多,估計她也是穿願湖來的。她跨進艾瀾閣,看起來並不狼狽,但很慌張,並且明顯有些風塵僕僕。她直接無視了我們,由於走的太快,頭上白色的飄帶也跟著飛起來,差點勒住我的頭髮。
海姬幾步就奔到瀾先生面前,坐到床邊牽起她冰涼的手,這一下直接擠開了艾珵。
“好師妹,你可真是受罪了……”
她充滿無限情意的雙眼突然狠戾,朝艾珵狠狠一瞪。不,不止是艾珵,她把我們每個人都掃視了一遍,隨即拔下了髮簪,死死攥在手裡。
“是誰……讓她變成了這樣?”
目光掃過的每一個人,除了幽蓮夫人和艾珵都低下了頭,包括我。
“說話!”
霹靂一般的聲音穿透我們的身體,我們不由得渾身一顫。還是艾珵打破了僵局:“海姑姑先救一救妹子吧。妹子看起來……”
海姬冷哼一聲,眼珠都瞪得要掉出來:“哼,還不都是拜你這個好夫君所賜?還驍勇將軍,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好,空有這一身的武力又怎麼樣?!為何讓我的阿瀾受罪?你說!”
艾珵冷汗直冒,像是面對刁蠻岳母的唯喏丈夫:“妹子變成這樣實非我願。我也很心痛……”
“夠了。不必再說了。”海姬冷著臉一揮手,“我現在不想看到你們。都給我出去。”
在場的除了幽蓮夫人,都跟老鼠見了貓似的悄悄溜走。連艾珵也不例外。我還是頭一次見艾珵這麼唯唯諾諾。不過我也被掃地出門了,只能和有漪一起到門外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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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姬用手擦去瀾先生額頭上冒出的密密的小汗珠,默然不語。瀾先生仍然不得安穩,胸口異常地起伏,非常難受,嘴裡也迷迷糊糊說著胡話。
“阿爹,阿孃。阿瑾找不到你們了,阿瑾害怕……”
“你們在哪裡……”
海姬將手輕輕覆在她的胸口,隨後閉上眼睛。紫色的內力與海姬的深藍色內力一中和,很快打通了堵塞住的經脈。只見瀾先生向旁邊一俯身,哇地吐出一口黑血,隨後再次暈過去。海姬忙把她放倒在床上,用手帕擦淨她唇邊的血跡。
“經脈雖則打通,但有蠱毒在,她怕是要再難熬一段時間。只恨我沒能力替她解了這蠱毒,若是可以,我真想把這毒轉移到我的身上。”
海姬低下頭去,輕輕撫摸著瀾先生的發。臉頰邊兩片頭髮遮擋住了她的臉,看不清她的表情。幽蓮夫人接著話茬道:“我也令如暝查過瀾姐姐身上的毒。這毒如暝也解不了,唯一能解的人,只有……聖夫子。”
海姬捏著瀾先生的手,低低地嗯了一聲。
“阿止,告訴我,為什麼阿瀾會變成這個樣子。”
幽蓮夫人一字一句將最近的事情全部告訴她,毫無保留。只是講到吳鳴這裡時,幾次嚥下淚水,故而語調有些哽咽。海姬越聽神色越凝重,從牙縫裡蹦出幾個字來:“劉黃達,便宜他了。”
幽蓮夫人本是個氣場極為強大的人,卻在海姬面前成了個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一般。
“海姑姑,瀾姐姐怎麼辦啊……”
“不著急,阿止。別害怕。阿瀾沒事的。”
海姬就像一個溫和的大姐姐,輕輕揉搓著幽蓮夫人的手背。兩個人依偎得很近,像是互相在取暖。南宮止躲在海姬的懷裡,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一般嚶嚶流涕。
待到日出晨曦,瀾先生才堪堪喘出一口氣,微微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第一個人就是海姬。幽蓮夫人靠在床邊睡著了,海姬卻是整宿沒能睡成,就這樣一直捱到了天亮。
“師姐……”
將近六個時辰沒發聲,瀾先生的聲音有些疲憊與嘶啞。海姬忙止住她的呼喚:“師姐在,師姐一直都在。好阿瀾,不要說話,乖乖的,師姐就給你買面糖吃。”
瀾先生掙扎著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師姐……還拿我當孩子……”
“你知不知道師姐有多害怕,師姐差點以為你這回不成了……”海姬說到這裡,難得的哽咽了。她在南宮止面前不願露出自己倉皇的一面,其實她很怕,她怕剛才一個不小心勾出瀾先生體內的毒,她怕自己下錯了內力,她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力道……她怕的太多了,以至於瀾先生吐出那口黑血時,海姬幾乎全身都脫了力。
“師姐……師妹命不該絕,還沒……還沒到死的時候。”瀾先生微微扯起一個笑,只引得海姬心頭更加疼痛。
“別說話了,好好休養。師姐就在你身邊,哪兒也不去。”
瀾先生得了這句話,像個被母親許諾一起睡的嬰孩那般,很快又昏睡過去。海姬一直捏著她的手未曾放開。南宮止起身後發現瀾先生的氣色好了很多,忙不迭出去煎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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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日燕桓都炸了鍋。首先就是七大門派直接變成了五大門派,這是一個無論到哪裡都無比炸裂的訊息。登雲和截羽直接從大梁歷史上被抹掉,由此產生的影響力難以言喻。燕桓百姓把它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當成戲曲創作的靈感,也當作大梁時代的傷口。
登雲和截羽剩餘的弟子都不願再將門派打起來,都選擇了各奔東西。零星的幾個弟子想重振門派,也沒成什麼氣候。
瀾先生在海姬和幽蓮夫人的調養下漸漸好起來,但這次好得很慢。一個月過去了,她的臉色還是微微有些蒼白。我和有漪受海姬的命令做一切事情,只為了讓瀾先生能夠好好養病。這次發病來的兇險,險些要了瀾先生的命,不能不小心,能讓瀾先生好得快一些,我和有漪跑到把腿鋸了都願意。
在這一個月裡我們沒閒著。息渺找到我們,告訴我們她那天晚上的見聞,雖然話說的七零八落,可我們都聽懂了,心裡也就對陰如暝產生了警惕。我們嘗試蒐集陰如暝的罪證,可這小子口風很緊,一切都做的滴水不漏,我不禁懷疑他的身世是否真的如此單純。
送走了息渺,我們都加緊了調查的速度,甚至要來了蕭惟和伯毅與我們一同調查。我們果然發現了些不同尋常的情報,矛頭統統指向了陰如暝。
蕭惟負責蒐集民間情報,他反饋回來的訊息令我們震驚:陰如暝很有可能不是純正的梁人,而是梁平的混血!
怪不得他看起來這麼有異域風情,原來……
正當我們想繼續順藤摸瓜查下去時,接到了一個訊息。
息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