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菁華壹號教學樓。
上午第一節課，教室裡的燈還亮著。
姜恆進教室後第一時間就關了燈，然後坐在座位上，盯著門口的方向，像是在等什麼人。
直到程爍走到陳誠旁邊坐下，姜恆立馬跟了過去。
“程爍，昨天的課咱們換了新老師，他的假不太好請，老師說讓你病好了去找他一趟。”
“新老師？”程爍重複。
“對。”陳誠說，“你還記得這學期開學有個老師說是給咱們代課的麼，現在正主來了。”
程爍倒還真是有點印象。
“他是怕我假借病假之名逃課？”
程爍真是覺得這個新老師想多了，他逃課還需要理由嗎？
姜恆想了想，“我記得他的話裡還有點關心你的意思。”
“誰知道呢，”陳誠提議說，“我覺得你還是去一趟，這教授還挺有來頭的，聽說是從美國回來的博士，反正挺厲害。”
陳誠喝了一口可樂，打了一個氣嗝，“而且這假是班長替你請的，你要是不去，班長也算你的幫兇了。”
程爍輕斥：“老子是真的生病，什麼幫兇。”
陳誠雙手舉起，立刻道：“是是是，我說錯，說錯了還不行麼。”
姜恆擺擺手，“我倒是沒事，中午下課我帶你去吧。”
“那行，”陳誠擰上瓶蓋，“我先去食堂幫你們佔座。”
*
菁華行政樓。
姜恆帶著程爍到了辦公室門口，程爍開口道：“你先去食堂找陳誠吧，我待會過去。”
“我其實等等你也行的。”姜恆微笑。
“你在這待著也沒用，不如早點去吃飯。”
程爍甩出一句話就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進。”
程爍推門而入。
教室辦公室分裡外兩間，正值下班時間，外間只剩一位女老師正在收拾東西。程爍只得往裡走，裡間是一位身著灰色西裝的中年男人，臉上帶著金絲眼鏡，看起來溫文爾雅。
竟是他？
程爍目光一顫，轉頭就走。
“小爍。”身後傳來一聲呼喊。
程爍腳步沒停。
男人加快步伐跟著程爍到了外間，剛才的女老師已經離開了。
程爍聽到腳步聲，他吃不準姜恆是不是還在樓道里，所以沒有去拉辦公室的門。
駐足，轉身。
“有話快說。”語氣中透著幾分不耐煩。
程乾推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鏡，笑了一下，“你還沒吃飯吧，要不要去校外的餐廳一起吃個午飯？”
“我沒興趣。”程爍脫口而出。
“小爍，現在我是你們班的老師，以後也會經常見面，你難道不想跟我談一談嗎。”
“行啊，”程爍露出一個痞氣的笑，“我看看你到底想說什麼。”
程爍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姜恆果然還在樓道處等他。
“你去食堂吧，我中午有點事出去一趟。”
姜恆沒再問，點點頭先走了。
行政樓距離校門不遠，程爍和程乾步行去了不遠處的一家餐廳。
程爍毫不客氣地點了一份鮑魚飯，畢竟吃飯這點錢對於一個海歸來說，微不足道。
程乾又點了兩個菜，合上選單遞給侍應生。
程乾雖年過四十，但歲月並未在他的臉上留下太多痕跡。許是因為養生的關係，臉上只有淺淺的幾道皺紋。
仔細看的話，程爍的骨相和他很像，但五官還是像關玉琳更多一些。
周遭的空氣變得極為安靜，程乾思忖著該如何措辭。
程爍打破沉默，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上學？”
他不覺得程乾來這裡任職會是巧合，多半是因為自己才來的。
“是你媽媽跟我說的， 其實也不是完全因為你，菁華大學之前就對我發來好幾次邀請。你能考上菁華，我為你高興。”
程爍吐氣輕哼，“用不著。”
“我知道你對我還有怨氣，”程乾嘆氣，“當年的事……”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程爍打斷了。
“過去的事，我不想再聽了。”
程乾和關玉琳離婚的原因，程爍多少知道一點。程乾要出國，關玉琳卻不想，她不求大富大貴只希望一家人整整齊齊地過日子。
可程乾當時年輕氣盛，哪裡聽得進去。最後兩人只能各奔東西。
程乾摘下眼鏡，輕捻眉心，“其實在那之前，我和你媽的感情就出現了一些問題。”
“我們在很多事情上都存在分歧，最後只能選擇暫時分開。”
“後來，我在美國小有成就，再去問琳琳要不要復婚的時候，她身邊已經有人了。我並不意外，她是個好妻子、好母親，結婚之前就有很多人追求她。”
程爍攥拳，吐出幾個字，“但是她最開始還是選擇了你。”
“是啊，失去她是我人生中的遺憾。”程乾重新戴上眼鏡，“但是她現在過得很好，這就夠了。”
“其實這些年我一直有在關注你，不過都是琳琳和我說的。能再看見你，我真的很……”程乾微微哽咽，只能想出最直白的詞彙，“很開心。”
父子連心，血濃於水。
程爍看不得他這樣，遞了張抽紙過去，“差不多行了。”
程乾一個人在國外白手起家，難度可想而知。可如果他十幾年前沒有選擇這條路，也不會有今日的成就。
往日不可追，一切在冥冥之中已有定數。
或許這是最好的安排。
程乾拭去眼角的溼潤，“sorry，小爍，你願意原諒我麼？”
“沒什麼原不原諒的。”程爍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這都是程乾自己的選擇，他無權干涉。
又何談原諒。
程爍硬邦邦地說：“我有個要求，在學校裡，我們還是師生關係。”
程爍自知他在學校裡的關注度很高，他不想把自己的家事鬧得沸沸揚揚的。
程乾應道：“好。”
侍應生過來上菜，“您二位的餐齊了。”
程爍拿起筷子，“我餓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