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退燒藥起了作用，下午的時候景亦已經感覺沒那麼難受了。

課間，景亦閤眼趴在課桌上小憩，教室需要通風，窗戶敞開著，他的身上披著一件偏大的校服外套。

程爍百無聊賴，卻在桌鬥裡發現的了一個信封——這對於他來說並不陌生。他乍一看還以為是上次截獲的那張情書，後知後覺想起那張是沒有信封的。

程爍將信封翻過面來，背面貼著一張藍色便利貼，上面寫著“請幫我轉交給你們班最帥的男生”。

沒想到現在的小女生眼光還挺不錯的。

程爍開啟信紙，臉上的笑意凝固了。

粉紅色的信紙上，開頭第一句赫然寫著“聽說你不久前轉學過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

這情書又是給景亦的？

“林蔭路上匆匆一瞥，你丰神俊朗的容顏深深刻在了我的腦海……”

看不了一點。

程爍三下五除二將信紙塞回信封裡，現在的女生天天不好好學習，淨想些有的沒的。語文課上學到的那點詞彙，全都用來寫情書了。

本來將整張臉埋在課桌上的景亦，側頭換了個方向。他面板薄，額頭被硌出了淺淺的紅印子，蟬翼般的長睫在眼瞼下投射出好看的弧形，許是因為發燒的緣故，淺色的唇出現細細的裂痕。

程爍一把扯下披在那人身上的外套，“上課了，快起來。”他不悅道，“真不知道是你監督我還是我監督你。”

景亦身上一涼，坐直了身子，便看見某人一臉不高興的盯著他。

又抽什麼瘋？

下一節課是數學，數學老師是位中年女性。景亦記不住老師的全名，好像是叫什麼如萍。如萍的普通話不是很好，講起課來帶著些家鄉話的口音。

黑板上的英文字母和數字結合起來，對於景亦來說簡直是天書。再加上藥效的副作用，一整節課下來，他整個人都是雲裡霧裡的狀態。

課中，如萍還叫了幾個人上講臺去做題，還好他躲過一劫。

晚自習結束，後牆上的時鐘時針指向9。

晚風習習，月亮在雲層中隱去了身軀，路燈將景亦本就頎長的身影拉的更長，穿過一條小巷，景亦回到老小區。

一中生活二區

三號樓樓下，停著一輛黑色的賓士車，光線昏暗，他看不清車牌號。

老小區裡的路很窄，賓士車沒停在車位上，看來是臨時停在這的。

景亦走到單元門前，車燈亮起，車裡的人開啟門下車。

“小亦。”熟悉的聲音傳來。

“小周叔叔？”景亦回頭微微詫異。

小周助理開啟後備箱，從裡面拿出幾盒營養品還有一些水果，“這些是景董讓我拿來給你的。”

景亦面無表情，景昊陽任他一個人在這裡自生自滅，現在又想起來自己還有一個兒子了？

“我不要，您拿回去吧。”景亦道。

“小亦，這裡面除了你爸爸讓我給你買的，還有小周叔叔的一點心意，你拿著吧。”

景亦遲疑片刻，問：“這都是您買的？”

“景董給的錢，東西是我挑的。”小周助理說，“我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麼，每樣都買了點。你太瘦了，高三學習累，好好照顧自己。”

景亦接過他手裡的東西，“謝謝。”

直到景亦上了二樓，單元門口的車子才發出啟動聲，漸行漸遠。

景亦將東西放在地上，騰出手掏鑰匙開門。

三居室裡很黑，空蕩蕩的。景亦開啟燈，在冷白燈光的籠罩下，沉寂淒冷的空氣在大大的客廳裡蔓延開來。

小時候的他，也是這樣一個人待在客廳裡等著母親回來。再長大一點，他偶爾也會對母親的管束有了逆反心理，開始享受一個人的自由時光。

到現在他才真切地意識到，原來曾經那些令他厭倦的管教竟變成了再也找不回的溫暖。

胃部隱隱作痛，這種痛感他並不陌生，這是長期不規律的飲食習慣導致的慢性胃病。景亦燒了壺熱水，他忘了準備胃藥，只能先喝點熱水緩和一下。

手機“叮咚叮咚”地一陣瘋響。

景亦皺眉，是不是手機要爆炸了？

他拿起“炸彈”仔細一看，是胡一非拉他進了一個微信群。

“——高三一班大家庭。”

同學們挺熱情，見景亦進群，紛紛發著“歡迎”，更有甚者發出了花團錦簇的表情包。

景亦盯著那一排閃閃發光、五顏六色的圖片看了半晌，眼都要花了。

然後是私聊的訊息。

一飛沖天：景哥，之前忘了拉你進群，你在裡面潛水就行。

一飛沖天：裡面沒老師，但是課代表什麼的會發一些通知。

一飛沖天：嫌吵的話可以開啟免打擾。

景亦剛要打字。

一飛沖天：你會開免打擾吧？

景亦被胡一非轟炸得頭皮發麻。

JY：我只是生病了，但我不是痴呆。

一飛沖天：對不起！景哥。

*

城郊獨棟別墅

程爍回到家的時候，別墅內燈火通明。

“回來了？今天累不累？”身著真絲睡衣的女人正坐在灰色皮質沙發上削著蘋果，手法並不熟練。

女人是程爍的母親，雖年過四十，她的臉上卻絲毫看不出歲月的痕跡，舉手投足間透著優雅。

程爍換上拖鞋，一屁股坐進沙發裡，“你們怎麼還沒睡？”

別墅離朗水一中算不上近，不堵車的情況下也要半個多小時。客廳裡的中式復古落地鍾顯示現在的時間是9:45。

“你媽非要等你。”說話的男人叫韓喆。

在程爍很小的時候，關玉琳便帶著他嫁進韓家。開始的時候，韓喆還是個窮小子，他和關玉琳可以說是白手起家。雖然是後爸，韓喆一直把程爍當自己的親生兒子。程爍之所以養成現在的性格，用關玉琳的話說，那就是韓喆慣出來的。

關玉琳把手上削的慘不忍睹的蘋果遞給程爍，“明天週末，想吃什麼？”

程爍週一到週五要上課，韓喆平時公司又忙，很難有機會一家三口一起吃飯。

程爍嫌惡地接過蘋果核，“它犯了什麼罪，你要這麼對它？”

“滾。”關玉琳輕斥。

“我明天和同學出去上網，上完網打球，你倆吃吧。”程爍起身上樓，“我睡覺去了。”

關玉琳瞥了一眼韓喆，“真是你慣出來的好兒子。”

韓喆摸了摸鼻樑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