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撿到貓的第一百一十六天
關於前往美國的這個藉口, 是五條悟同柯南一起早在阿笠博士家中就先行一步商量好了大致的雛形。
為了讓這個藉口顯得更加真實完美，中途五條悟還特意撥通了工藤夫婦的號碼，與之透過手機隔空一起，斟酌著將這個藉口不斷完善, 力求最大程度瞞天過海, 不會在加藤湊那裡留下一絲破綻。
“畢竟以大叔對柯南的關心程度，單憑嘴巴說說, 就算你們是柯南的父母, 恐怕也很難真正讓他信服, ”五條悟雙手一攤，聳肩道, “所以說，與其到時候臨場發揮隨便找個理由，導致咱們彼此之間的話術對不上，讓大叔起了疑心, 不如趁現在好好商量一下徹底確定下來。”
[五條君說得有道理, ]電話那頭的工藤優作頷首肯定道，透過手機聽筒的傳輸, 他的嗓音染上了一絲不真切的電子虛假感, [我會拜託朋友儘快幫我準備完善好有關於這方面詳細的資料，好當做這次藉口的輔助證據, 不過屆時應對加藤先生的問詢，也同樣需要麻煩你的配合。]
[那到時候還是由我假扮成‘加藤文代’去接應小新好了。]
還不待五條悟說什麼, 貼在工藤優作身旁的有希子從男人手中奪過電話, 有些興奮地對著手機聽筒朝高中生自告奮勇道, [畢竟加藤先生之前見過我, 對我總歸會有幾分信任, 再加上五條君的從旁協助和優作準備的那些資料，想必加藤先生應該就不會再懷疑什麼了。]
[更何況，我還挺想念加藤先生做的飯菜的，]正事剛一說完，就聽電話那面的有希子話鋒一轉，本就輕快的語氣間立時多染上了幾許期待意味，[上次因為是第一次見面，想給加藤先生留個好印象，加上小新的事，結果到頭來都沒能好好吃上多少，實在太可惜了。]
話尾，即便是有電子雜音的干擾，但也仍能從有希子的語氣中聽出再明顯不過的失落意味。
“嘛，大叔的手藝的確沒話說。”聽出有希子話中的嚮往以及對加藤湊廚藝的誇讚，五條悟揚起嘴角，完全一副與有榮焉的得意模樣。
不同於五條悟和有希子聊得正起勁兒的歡快輕鬆，本該是這次商討談話的真正主角的柯南，卻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低垂著眼眸沉默不語，額前的髮絲將他的眉眼遮擋了大半，叫人看不出他此刻的神情，也不能知曉他現下究竟在想些什麼。
同樣安靜的，還有陪在柯南身側，與男孩緊緊交握著小手的伏黑惠。
[新一，]不知是否因為柯南長久的不言不語引起了換回接聽電話的工藤優作地注意，這位與自己的兒子相隔萬里的父親，透過電話，溫和地呼喚了一聲柯南原本的名字，[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我”柯南抬頭望向五條悟為他遞到面前的手機，又順著手機往上看了一眼高中生的臉龐，小嘴翕張，微微蹙起的眉宇間夾雜著幾分猶豫。
[還在擔心記憶的事嗎？]工藤優作溫聲問道。
[那看來你一段時間好好思考，自己究竟想要什麼，又能夠此做些什麼，]帶著潤物細無聲的引導意味，電話中的工藤優作徐徐道，[無論你作出什麼樣的選擇，我和你媽媽都會欣然接受。]
說著，他停頓了須臾，繼而輕笑道，[這是我們身為父母，對你的信任。]
“信任嗎，”昏暗中，柯南枕著自己的雙臂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望著上鋪紋理清晰的淺色床板，神色散漫著喃喃自語道，“我的選擇”
然而，還不等柯南輾轉反側與苦悶纏鬥，重新醞釀些許睡衣，上方原本一直安靜的床鋪，卻倏然突兀地傳來了一陣不小的聲響，伴隨著被褥掀動的摩攃聲，以及床板受到壓力變化而發出的細微咯吱聲響，一抹瘦小的身影在近乎不見五指的昏黑中，緩慢而小心翼翼地爬了下來。
即便工藤優作嘴上說得再如何輕鬆，但柯南心裡清楚，所謂的維持現狀，是最不負責也是最逃避問題的做法，本質和鴕鳥埋沙沒什麼兩樣。
在柯南心底的某處角落中，仍舊暗藏著些許顧慮，他擔心即使到最後灰原哀成功研製出真正的解藥，也無法百分百保證他在恢復過去記憶的同時，不會失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念及此，柯南本就寡淡的睡意一時間更是徹底被滿心的煩躁與沉悶取代，再難平息。
從柯南懂事起就將其悉心培養，乃至每年暑假還會將人特意從日本帶去大洋彼岸的夏威夷，進行各式各樣諸如快艇、小型直升機等一系列駕駛工具的操作指導，作為一名父親，工藤優作不但合格，而且過分優秀，即便如今柯南不記得他，但他也仍能正確地推理出自己兒子心中所慮。
“你這是要跟我一起睡？”柯南不覺有些疑惑，而已經躺下的伏黑惠聽後，則是緩緩拉起被褥蓋住了自己的半張小臉，淺淺地點了點頭。
[其實，若是你想要維持現狀，我和你媽媽倒是不介意重新體驗一把帶小孩的樂趣。]電話那頭的工藤優作輕笑了一聲，或許是為了讓柯南能夠稍稍放鬆一些心底藏著的過分沉鬱，他故意玩笑道，[自從見過你現在的模樣之後，她就一直念念不忘，甚至還想給你重新買幾套童裝。]
柯南：“.”
自搬回重新修繕佈置過的公寓後，因為有了上下床鋪的關係，兩人再不需要如從前那樣擠在一張床上，除去四月開學之前，伏黑惠對他倆分床睡覺的事稍稍有些不適應，兩人又接著抵足相眠了一段時間外，這之後小孩再未主動要求過同他一起睡覺。
比喝了咖啡還精神。
卻見伏黑惠對柯南這點小小的責問毫不在意，只自顧自地將柯南的被褥掀開，緊接著就見他理直氣壯地把自己塞了進去，躺倒在柯南身旁，將被褥重新收緊後，這才復又看向對方，抬起小手輕輕扯了兩下柯南的睡衣衣角，在黑暗中，衝著男孩眨了兩下自己碧綠的眼眸。
“湊叔給我買的衣服就已經夠多了，”柯南嘆了口氣，但受到工藤優作調侃的影響，語氣卻是較之方才輕快了不少，“更何況從前穿過的舊衣服應該還留著不少，又不是不能繼續穿，至於你說的這些.”柯南頓了頓，低聲道，“我暫時還沒有想過。”
無論是他的父母，又或是加藤湊，都不約而同地對他道出了相似的話語：相信他能夠最終做出正確的選擇。
“惠？”柯南見狀，先是一愣，隨即立時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將枕邊的眼鏡戴上，接著窗外透過的幾縷銀色月光的揮灑，精準地接住了伏黑惠試探著遞過來的小手，將小孩穩穩當當地攬到了自己身旁，望著伏黑惠青翠的眼眸，他蹙眉問道，“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但唯有柯南自己十分清楚，即使他選擇了面對，接受了來自灰原哀解藥試驗的邀請，可他的內心卻並不如加藤湊與父母所期許的那樣乾脆決絕，義無反顧。
聞言，柯南抿了抿唇，沒有說話，但也未作任何反駁。
將近小半年的時間裡，今天這架勢還是頭一遭。
“.是因為白天的事？”望著伏黑惠掩藏在昏暗中的半張小臉，不過須臾，柯南就猜到了問題的關竅所在，並注意到隨著自己話音地落下，小孩顫唞了一瞬的眉眼，他抿緊唇角，躺下`身將伏黑惠攬入懷中，輕拍著小孩的背脊，在耳畔低聲道，“都是我不好，害你擔心。”
只顧著考慮自己的煩惱，卻忽略了對情緒變化本就敏銳的惠的感受，柯南咬了咬牙，心中默默想到，虧他還把自己當做惠的哥哥。
“不是的，跟你沒關係，”卻見伏黑惠闔上雙眼，順著兩人相擁的姿勢，將腦袋埋進了柯南的懷中，悶聲悶氣地反駁道，“是我自己今天想要跟你一起睡，沒有別的原因。”
“是嗎。”聽完小孩與現在的動作完全不符的嘴硬，柯南不禁有些失笑，連帶著心裡那點煩躁愧疚，也似乎跟著一起消失了大半。
他將攬著伏黑惠腰身的手稍稍收緊了幾許，讓兩人彼此間貼得更近一些，下巴輕靠在伏黑惠四翹而毛茸茸的髮梢裡，像是在安撫，又像是在道出矢志不移的誓言，一字一頓道，“只要你願意，我一直都會是你的哥哥。”
“.嗯。”良久，伏黑惠低聲應道，尾音中隱隱夾帶著一絲顫意。
時隔小半年的時間，並未半分血緣關係的兄弟倆，再次沐浴在月光下，靜靜地相擁而眠。
同樣感受著此刻月光柔和的，還有佇立在公寓陽臺上的加藤湊。
只是與以往不同，這次在他的手指間，還架著一支正升騰著寥寥青煙的七星牌香菸。
加藤湊極少抽菸，尤其是在家中有了柯南與伏黑姐弟之後，為了三個孩子的健康不被二手菸侵害，他更是近乎完全戒菸，本就寡淡的癮頭更是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被消磨得幾近於無，以至於今晚他剛把香菸點燃，還未來得及吸上兩口，就被煙氣嗆住了咽喉。
“咳咳.”殘餘的癢意仿若稠密的粘液附著在喉嚨內|壁，致使加藤湊時不時就要輕咳兩聲，試圖將堵塞在咽喉裡的異物感排出，只可惜長久沒有再抽菸的他終究還是小覷了手上這支香菸的威力，不論咳嗽多少次，做的也淨是無用功。
即便如此，加藤湊也不肯在半途熄滅手中的香菸，任由寥寥的煙雲如蛛網般將他纏繞覆裹。
“湊？”
突然，一陣熟悉的嗓音將陽臺這處狹小空間中的沉寂打破，加藤湊動作一頓，循聲看去，只見五條悟站在尚只開啟了一半的玻璃推門後，精緻的眉眼有些愣怔地看著他，半晌過去，才眨了眨眼，低聲訝然道，“你這是在抽菸？”
在人生至今將近十九年中，五條悟見過不少抽菸的人，他們或男或女，或老或少，遠的不說，與他同窗的家入硝子就有十足的煙癮，時不時就能見到人在嘴裡叼著一支細煙，吞吐煙霧。
可五條悟從沒想過，加藤湊也會抽菸——在他印象中，男人身上應當只會有清新的薄荷芳香，刺鼻嗆人的煙氣與對方根本就是格格不入涇渭分明，五條悟完全不能將兩者聯絡到一起。
“我吵到你了？”加藤湊沉聲問道，下意識將香菸拿遠了些。
“我聽見咳嗽聲，還以為你感冒了，就過來看看，沒想到.”抬手指向加藤湊手裡那支剛燃到一半的香菸，五條悟有些好奇地問道，“你怎麼突然就抽起了煙，還是在這種大半夜的時候，而且之前這麼長時間也沒見你抽過一次。”
“稍微有些睡不著，就出來吹吹風，”加藤湊垂眸看著手中不斷燃燒的香菸，嗓音略有些沙啞著低聲說道，“太久沒抽菸，沒想到吵著你了，抱歉——”
“還是因為柯南的事嗎？”五條悟直截了當地問道。
一陣靜默。
下一秒，只見五條悟‘氣勢洶洶’地從加藤湊手中奪過那剩下的半支香菸，將其扔在了地上，在加藤湊愣怔的目光中將抬起腳，用腳尖踩住菸頭，狠狠地捻了兩下。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猶如宣誓一般，五條悟凝視著加藤湊的雙眼，正言厲色道，“無論什麼時候。”
話音落下，五條悟將加藤湊連同著他周身的煙味一起，緊緊攬入了自己的懷中。
後知後覺回過神來的加藤湊，感受著高中生懷中漸漸泛起的溫熱，身側的手下意識想要抬起回應些什麼，卻在剛抬起不過一半時，就止住了動作。
原本舒展的手逐漸握緊捏成拳頭，彷彿在隱忍什麼，緩緩落回了身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