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撿到貓的第七十五天

是夜。

在將三個孩子依次哄至入睡後, 加藤湊來到洗浴間門外，看著懶懶撐在洗漱臺前刷著牙的五條悟，冷峻的眉眼閃過一分猶豫，沉聲道, “悟, 待會兒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唔？”嘴裡尚且插著牙刷頭，滿嘴泡沫的五條悟, 聞言側過頭看了眼加藤湊。

因為沒有墨鏡的遮擋, 以及髮夾將平時垂落的劉海悉數夾起固定, 露出了額頭的緣故，高中生精緻的眉眼完整無缺地展現在了加藤湊面前。

只見他眨了眨眼, 隨即猛灌下一口杯中的清水，咕嚕兩聲將泡沫盡數吐去，瞄了眼臥室的方向，揚眉輕笑道, “大叔是想問柯南和惠的事兒？”

“嗯, ”看著高中生嘴邊尚還留著沒用清理乾淨的牙膏細沫，加藤湊頓了頓, 到底還是沒忍住將自己掛在一旁的毛巾取下, 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按住五條悟的臉，為其將那點殘餘的白色細沫擦拭乾淨, 這才蹙眉接著問道，“他們兩個是不是吵架了？”

“嘛要說的話, 也不算吵架了。”在一開始的愣怔過後, 五條悟當即反應過來, 十分乖巧地任由加藤湊用溼軟的毛巾在他嘴邊臉龐撫過, 乃至稍稍抬起下巴, 更便於加藤湊擦拭，當毛巾不經意間從他鼻尖下擦過時，似乎依稀還能聞見一點淺淺的薄荷香味。

說起來，大叔雖然平時不會噴古龍水之類的香水，卻似乎很喜歡薄荷的味道，輕嗅著鼻尖殘餘的薄荷氣息，五條悟不禁有些思維發散地想到，倒是和大叔本人的氣質很相襯。

“兩個鬧彆扭的小鬼而已，大叔用不著太擔心，”看著男人低頭就著水閥的水流清理毛巾的動作，五條悟稍稍側過身給加藤湊騰出了些位置，以便對方不至於太過束手束腳。

“給幾個小孩當保姆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五條悟聳了聳肩，滿不在乎道，“反正我回學校也是閒著，還不如陪他們玩玩。”

“想要.先確定一下，”並不意外五條悟在這方面的直覺與敏銳，加藤湊點點頭，將水閥關上，一面擰著毛巾，一面低聲說道，“孩子之間的事，作為成年人的我隨意插手的話，或許會讓事情變得更復雜也不一定。”

“你才十八歲，”並沒有發覺五條悟心底的心思，只以為是高中生的一點小別扭，加藤湊拍了拍五條悟的肩膀，帶著幾分打趣說道，“和我這樣近三十的大叔比起來，的確只能算半個大人。”說著，加藤湊頓了頓，又問道，“你是下週一開學嗎？”

“對呀，怎麼了？”五條悟撇了撇嘴，仍在鬱悶於加藤湊看待自己的眼光，雖然這種事兒他早有預料，但加藤湊將此切實地說出口，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們都是乖孩子，我一直很清楚，”加藤湊搖了搖頭，“所以才會想要以更重視的態度對待他們，不想要讓他們再受到不必要的傷害。”

原本因為加藤湊難得露出的笑容而心中悸動的五條悟，在聽完男人末尾的那句話後，立時胸口一堵，腦海中不覺瞬間回想起早上在高專宿舍時，家入硝子曾對他說過的一句話——對方是不是還將你當成小孩在照顧。

只是，會不會說實話就不一定了，五條悟在心底默默補充到。

“.才半個嗎？”被胸口那股氣憋了好半響的五條悟，最後只悶悶地憋出這麼一句。

“誒，所以就來詢問我的意見嘍？”五條悟從鼻腔中發出一聲輕哼，像是有些不滿地玩笑道，“大叔你這樣豈不是很偏心。”

“明天我不在家的時候，可以拜託你幫忙照顧一下家裡的幾個孩子嗎？”加藤湊問道，“我或許會晚些回來。”

畢竟不管是肉還是烤肉要用到的醬料和烤肉機，家中統統都沒有，都得現買，加藤湊心中默默想道。

“可以稍微期待一下。”加藤湊點點頭，墨藍色的眸子裡泛起了些許柔和，他知道對方這是答應了，拍了拍高中生的肩膀，沉聲道，“拜託你了。”

“不過我保證會給你們準備好吃的。”加藤湊豎起手指補充道，明明只是冷峻平淡的眉眼，卻隱約透著一絲信誓旦旦。

“這算是驚喜嗎？”五條悟挑眉問道。

原本還擔心明天中午的會面要是發生什麼意外不小心拖得太久，被大叔發覺不對該怎麼辦，現在倒是不用顧慮了，五條悟在心中想到，看著加藤湊那雙倒映著自己身影的眸子，不覺暗暗鬆了口氣。

“是在顧慮這個嗎”五條悟挑了挑眉，對加藤湊的話不置可否，雙手抱胸道，“其實如果是大叔的話，就算是主動插手，我覺得柯南和惠那兩個小鬼也不會有多大異議。”

“因為悟很可靠，我很信任悟，”聞言，加藤湊抿緊的嘴角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在暖橘色燈光的加持下，男人平日裡那過於稜角分明的眉眼，此刻彷彿也柔和了幾分，“悟也快二十歲了，算是半個大人。”

他歪了歪頭，看著加藤湊抿著唇角的側臉，有些好奇地問道，“是吃晚飯的時候發覺的嗎，當時大叔怎麼不問？”

————

“公園斜對面的家庭餐廳？”

一齊告別負責看家的津美紀，藉口帶著柯南與伏黑惠去公園散步消食，順便強身健體一下的五條悟，眼下正雙手插兜慢悠悠地跟在兩個男孩身後，在聽見柯南念出簡訊中約定見面的地址後，不禁挑眉問了一句，“那不就是大叔常帶你們去的那家？”

“嗯，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有意安排，”柯南點了點頭，在確定地址後簡單回覆了一下簡訊，將手機收回了兜裡，“約定的時間是正午十二點左右，現在走過去剛剛好。”

兩人口中的家庭餐廳，正是往日加藤湊加班晚歸，來不及準備晚餐，又或是週末閒暇時，常會帶幾個孩子去的地方。

這家家庭餐廳不但價格實惠，味道在周圍一眾同等價位的餐廳飯店中，也算是相當不錯的存在，且不時還會根據時節氣候推出優惠套餐或是全新菜色，柯南和伏黑姐弟對那裡也頗有好感。

若是工藤夫婦事先確有對柯南這半年來的活動路徑和相關活躍地點稍作調查，會將幾人會面的地方選在這家餐廳，其中的意義不言而喻。

嘴裡雖說著不知是否是巧合，但柯南心底明白，能被五條悟稱之為‘敏銳’，並對高中生派去負責聯絡情況的人地出現毫不意外，鎮定縝密與之交涉的工藤優作，會作出今天這樣的安排，顯然是用了心思。

正因此，柯南才會愈發感到心情複雜。

似乎同樣察覺到了這一點的伏黑惠，小嘴抿得更加緊實了些，連帶著稚嫩的眉梢也微微顰起。

至於五條悟，則摩挲著下巴思索著，今日的會面到底能談出怎樣的結果。

三人誰都沒有再開口說過一句話，一直維持著沉默安靜，直到抵達約定見面的家庭餐廳的大門前。

這是一家以橘黃與深棕色調為裝修基底的餐廳，在玻璃大門一旁的牆上，張貼著今日的推薦套餐與相應菜色，透過乾淨明亮的玻璃，可以清楚地看見內部的大致模樣。

柔軟的靠墊，淺色的方格桌布，以及溫潤實木色的桌椅器具——所謂家庭餐廳大多都是這樣，以營造舒適溫暖的家庭氛圍為主要賣點，柔和橙黃的燈飾，各類溫馨不失細節的小擺件，最後再輔以相當實惠誘人的價格。

在推開門的一瞬間，餐廳中的空調暖風便迎面撲來，立時就為三人驅散了一路走來所裹挾在身上的寒涼。

不過，柯南的眼鏡鏡片也因為這過□□速的冷暖交替，泛起了一陣白霧，模糊了他的視野，原本還有些緊張的心緒不覺被這小小的插曲一怔，他摘下眼鏡剛打算擦拭兩下，跟著身後的五條悟卻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俯身在他耳畔低聲道，“在對面靠窗的位置。”

柯南動作一頓。

當他將拭去了所有白霧的眼鏡重新戴上，順著五條悟所指的方向看去，大約是工作日的中午，餐廳中的人比傍晚時稍稍少些，因此，他幾乎是一眼就瞧見了正一齊並列坐在窗邊桌旁，似在交談著什麼的一對成年男女。

男人戴著黑色全框眼鏡，鼻下還留著一撇鬍子，身著藏青色西裝外套，內搭米色高領毛衣，坐在他身旁的女人則有著一頭順滑精緻的茶金色長卷發，雖然戴著墨鏡，卻依舊能看出其姿容的豔麗，在配以時尚的淺色穿搭，倒是同身旁的男人相得益彰。

手機聽筒中帶著電子雜音的失真聲線，與親眼見到真人，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感覺。

愣愣地站在原地望著那兩人的柯南，久久不語，只短短一眼，即便腦海中沒有任何記憶，可來自靈魂深處的觸動依舊毫不猶豫地告訴他，眼前這對男女的的確確是他的父母。

或許是感受到柯南過於專注的目光，靠坐在走道位置的工藤優作推著眼鏡看了過來，在見到站在餐廳門前身著黑色制服的高中生和那對方頭過於矚目的白色髮絲，以及站在高中生身前那兩個小孩後，他神色一頓，不動聲色地同他們揮了揮手。

“優作？”一旁的有希子見自家丈夫似是注意到了什麼，上身稍稍前傾，順著工藤優作揮手的方向看去，卻見下一秒，她本就明亮飽滿的藍色雙眸立時瞪大，並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嘴，以防抑制不住帶著顫音的驚呼聲流出，“那是.！”

身為母親，有希子清楚地記得自己唯一的兒子所有的模樣，故此，即便站在高中生身前的那個男孩帶著眼鏡，將小臉略遮擋了幾許，可她仍舊打自心底肯定，男孩就是她失蹤了近半年之久的兒子，工藤新一。

說是直覺也好，又或是女人的第六感也罷，她堅信自己的判斷。

“看來是注意到了，”五條悟隨意揮了兩下手以作回應，垂頭看向柯南，低聲最後問道，“過去嗎？”

“.走吧。”

柯南點點頭，垂下的手不覺捏緊了些，只剩，正當他打算向前邁出第一步時，另一股力道卻在此刻倏然覆上了他的手，緊緊握住，他動作一頓，側過頭順著力道傳來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是伏黑惠。

男孩的小臉上並沒有流露出過多色彩，只靜靜地看著工藤夫婦所在的方向。

然而，與其冷淡神情不同的是，伏黑惠的小手正愈發強硬地與柯南原本緊握的手扣在一起，彷彿一刻也不肯放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