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撿到貓的第九十四天

“所以, 你是打算這幾天都躲在宿舍裡？”家入硝子看著百無聊賴地倒頭躺在床鋪上，好像望夫石一般守著電話的五條悟，挑眉道，“任務做完多出來的休息時間就是被你這麼白白浪費掉的？”

“誰讓那些任務都輕鬆得要死, 不過揮揮手就解決了, ”五條悟並不理會家入硝子的調侃，只依舊自顧自地專注盯著沒有半點兒動靜的手機, 語氣淡淡道, “要放在以前我還有心思逗它們玩玩, 這幾天可沒這個閒工夫。”

“嘖，你這想法要是被還在出任務的傑知道了, 指不定怎麼趕回來教訓你。”

家入硝子坐在床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五條悟那隨著重力四散開的劉海，饒有興致地用手給自家好友梳理了個不倫不類的中分，輕笑道, “目黑川那會兒看你這麼鎮定, 我跟傑都還以為你對這次告白相當有信心呢。”

“在大叔面前當然不能自亂陣腳，要是被他覺得我只是一時衝動上頭才告的白, 那可怎麼得了。”

大概是終於確認今天手機同樣再不會有關於加藤湊的任何動靜, 本就沒個正形地攤在床上的五條悟，仿若徹底洩氣的皮球一般, 整個人愈發癱軟，呈現出一副再明顯不過的頹靡姿態, 就連家入硝子隨意玩/弄他髮梢的手也懶得撥開, 闔上眼眸懶懶道, “還是沒有訊息.”

“不是你說的, 讓加藤叔到他們搬家那天再回復你？”家入硝子短短地瞥了一眼看似可憐的五條悟, 很快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接著把玩自己的手機，只稍稍抽出幾許注意力說道，“既然你當時這麼說，這會兒又幹嘛這麼眼巴巴地期望人加藤叔給你發簡訊。”

“話是這麼說，可是我已經好幾天沒有去大叔家了誒，他都不會擔心記掛我嗎？”五條悟蹙起眉宇嘟囔道，神色間流出一股做作的受傷模樣，襯著他精緻的眉眼，倒是真有那麼一點楚楚可憐的味道，若是被不熟悉他的人看去，說不準還會被他這副模樣哄騙住。

“五條悟小朋友，雖然很不忍心，但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從這學年開始，你已經正式步入高三，也滿過十八歲，依照某些國家的法律，你這就算是成年了。”

看著一臉愣怔的加藤湊，五條悟眨了眨他撲閃透亮的寶石藍大眼睛，滿臉無辜道，“還是說，你該不會連我追求你的權力都不肯給吧，不會真的這麼狠心吧？”

“不說話我可就預設你同意了？”完全不知收斂為何物的五條悟湊得更近了些，仗著他那張近乎無可挑剔的臉愈發得寸進尺道。

五條悟如是道，湛藍的眼裡滿是篤定。

“絕對不會輕易放棄。”

“如何，湊？”

“.你其實很清楚吧，”看著五條悟倔強的後背，沉默了片刻的家入硝子到底還是選擇直截了當道，“加藤叔十有八九都會認真地拒絕你。”說著，家入硝子頓了頓，接著玩笑似地說道，“他可不像是那種會對比自己小將近十歲的高中生出手的人。”

加藤湊：“.”

“嘁，說得好像誰稀罕一樣，”見騙不過同窗好友，五條悟當即變臉，翻過身背對著家入硝子，撇嘴道，“就是成年才好，這樣大叔才不會把我當做小孩，隨便敷衍我的告白。”

“悟”沉默了許久的加藤湊無聲地嘆了口氣，抬手按住了五條悟的肩膀，止住了高中生繼續上前的動作，他看著對方近在眼前的精緻眉眼，以及那雙倒映著他臉龐的蒼藍眸子中，掩藏在假不正經之下，隱隱流動著的一絲若隱若現的懇求意味，終究是心中一軟。

“自賣自誇，”五條悟小聲嘀咕了一句，停頓了幾秒鐘，又繼續道，“那我也不會就這麼幹脆地放棄。”說著，五條悟盤腿坐起身，雙手撐在膝上，湛藍的眸子直直地看著窗外，仿若是在無視距離的阻隔看向遠方加藤湊。

“.女人所謂的第六感嗎？”五條悟沒有回頭，只有些悶悶地開口道，從近乎毫無波瀾起伏的語氣中，聽不分明他此時此刻的心思。

並不受五條悟這副所謂的‘可憐’模樣影響，乃至某種程度上來說習以為常的家入硝子，不輕不重地點了點五條悟露出的額頭，揚著眉梢冷心冷面道，“所以請清醒一點，雖然你姓作五條，但你並不是真正的五歲幼稚園小孩。”

“不會隨便敷衍嗎”家入硝子意味不明地重複道。

————

“嘛，只要不是真的討厭反感，那就證明有希望，在這一點上，我還挺自信的，”五條悟歪著腦袋看向一旁的家入硝子，勾起唇角哼笑道，“我可是認定他了。”

一陣靜默。

“算是吧，你也可以當作是我看人的直覺，”家入硝子輕笑道，“我看人還挺準的。”

“就算被再直白不過地拒絕？”見狀，家入硝子揚起幾分眉梢，眸底倒並未真的顯出幾分意外，不如說，早有預料。

“你的意願只屬於你自己，”加藤湊凝望著五條悟的雙眼，嗓音猶如風吹砂礫摩攃的顆粒質感，透著淡淡的低啞和幾許悠遠，沉聲道，“我不會也無法阻攔你。”

“可是，我也必須告訴你，或許我永遠都不會回應你 。”

說這話時，加藤湊下意識移開了目光，將視線移轉到了他按著五條悟肩膀的手上，望著高中生那漸漸越過自己的肩高，他停頓了片刻，繼而故作冷漠地低聲說道，“屆時，你或許會後悔，後悔在我身上浪費了這麼多的時間。”

“即使是這樣，也沒關係嗎？”加藤湊垂下了眼眸。

“剛才湊也說過吧，”五條悟笑了笑，看上去完全沒有受到加藤湊話語的半分影響，“我的意願只屬於我自己。”

只見他試探著勾起了加藤湊有些微微發涼的手，見男人並未試圖掙脫，不覺彎了彎眉眼，咧起嘴角，將加藤湊的手牢牢握住自己手中，像是想要將自己掌心中所煥發的暖熱傳遞過去，“所以，就算是到最後真的沒能成功，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湊你根本不用擔心。”

“至於後悔什麼的，那就更不可能啦，”五條悟高高揚起眉梢，對加藤湊先前的那番略顯悲觀的話語給予了最為熱烈赤誠的否定，“我應該很早之前就說過吧，那天在公園中你主動向我搭話，是我覺得至今為數不多的幾件最幸運的事之一。”

“說起來，那天我原本是沒心情搭理湊你的，”大約是為了和緩兩人之間的氣氛，讓加藤湊更輕鬆自在一些，五條悟回想著那天的情形，玩笑道，“可是一看到你的臉之後，我當時就來勁兒了，總覺得你給我一種特別熟悉的感覺，現在想想，這算不算是一見鍾情？”

“熟悉感？”加藤湊一怔，微微驚訝道，“你也有這種感覺？”

“也？”五條悟眨了眨眼，神色一頓，立時想到了什麼，詢問道，“這麼說，湊你當時之所以會主動向我搭話，也是因為在見到我之後，心裡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是”加藤湊唇角微抿，為這有些過於玄妙的巧合猶疑著點了點頭。

看著加藤湊眼中的困惑，五條悟雖臉上不顯，卻也不再說話。

相對而言，咒術師於第六感的判斷的確要較普通人強上許多，出於此，五條悟對自己的直覺也向來自信，但僅就他與加藤湊之間那所謂的熟悉感，至少在今天之前，他從未將這件事真正放在心上過。

雖說剛開始時五條悟也曾有留意過幾分，但在探明自己過去同加藤湊的確沒有任何見過的可能後，這事便被他徹底拋在了腦後，不了了之，卻沒想到又會在今天以這樣的方式被重新提起。

只是巧合，還是另有緣故？五條悟不動聲色地想到，心中的天平漸漸偏向了後者，他想起加藤母親曾對他說過的加藤湊幼年時高熱不退，被淺草寺的一個和尚救了的事。

他腦子裡漸漸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若是當初幼年時，加藤湊持續不退的高熱，是因為正在覺醒術式的關係，而那個和尚卻不知用了什麼法子，讓加藤湊的術式覺醒提前終止，並以此營造出加藤湊不多時便恢復正常體溫的跡象，那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

咒術師之間，除去可以感受到彼此咒力的強弱之外，對其本身，也會有一些難以言說的微妙感覺，從而即便初次見面又或是互不相識，也能夠知曉對方咒術師的身份。

五條悟除外——六眼屬於開掛，不在此範疇之內。

儘管彼時在公園，五條悟第一眼就看出加藤湊的咒力水準與尋常人無異，根本不及咒術師的最低要求水平。

可假設加藤湊曾經如果真的的確有望成為咒術師，卻在術式覺醒的過程中被人為以不知名的外力打斷，致使其無法順利覺醒，咒力也就此散去，但男人本身那種屬於咒術師的那種微妙特質，卻並未隨著術式覺醒地打斷而消失，反倒幸運地殘存了下來。

他和加藤湊之間對彼此那莫名的熟悉感，或許正是源自於此，五條悟不斷回想反覆感受著當初第一眼看見加藤湊時的感覺，心中有些不大確定地默默想到。

畢竟若非五條悟出於緩和‘告白.嘖，失敗’之後兩人間那略顯尷尬的氛圍，無意中提起這麼一件事，他根本不會想到原來加藤湊當時同他有一樣莫名的感受。

故而，五條悟的猜想雖仿若虛構小說一般誇張且大膽，但也並非完全沒有半點根據，只要找到當初那個腦門上留了縫合線的和尚對峙查證一番，就能知曉真相。

原本新年那會兒五條悟就想過，等到回了東京之後去拜訪一下淺草寺看看，卻沒想回來之後東忙西忙，竟然把這事兒給忙忘到了腦後，再一晃眼到如今，都四月份了。

還好，也不算太遲，五條悟毫不心虛地想到，等之後有空他就派人去找，那和尚開顱一樣的縫合線算是個明顯特徵，調查起來應該花費不了多少功夫。

“那看來我們倆個的確很有緣分，”腦海中想了許多，面上也不過短短一分鐘不到的功夫，為防加藤湊多想，五條悟嬉笑著揭過話題，彎著眉眼看向加藤湊，帶著幾分明知故問的調侃，“所以，你今晚應該不會趕我走吧？”

“.不會，”成功被五條悟拉回注意的加藤湊，望著高中生那染著逗趣的眉眼，無奈道，“公寓現在的樣子，原本就是你的功勞。”

為了讓五條悟留宿時能夠睡得更好，加藤湊特意將家中的布藝沙發換成了透過簡單拉伸就能輕易變換作床的兩用沙發——倒也不是沒想過分出第四間臥室當做客房，可為了家中三個孩子的房間，設計師已經儘量削減其他房間的面積，實在分不出第四間臥室。

好在，五條悟對此並不介意，不如說暗自竊喜，畢竟他真正的目標，是有朝一日光明正大地成功躺上加藤湊的床鋪，沒有客房反倒更方便他接近實現這一目標。

“那剛才做的布丁也有我的一份嘍？”五條悟接著問道，握著加藤湊的手仍然沒有鬆開。

而加藤湊也仿若對此無知無覺，牽起幾分唇角微微點了點頭，看著高中生的眉眼沉聲應道，“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