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霜雪和青影齊齊回頭,驚疑不定地發問聲剛一落下,雲珩的身影就出現在正殿一側的迴廊下。
正殿中燈火通明,歡聲笑語不斷,這條從小廚房出來的小道上卻一片安靜,月色寂寂。
隔著幾步遠的距離,雲珩半張臉被正殿燈火勾勒出稜角,另外半張則隱藏在黑暗中,點漆般的黑眸中藏著警惕和懷疑的微光,開口時語聲一板一眼:“寧妃娘娘,皇上已用畢晚膳。”
梁霜雪不以為意地輕哼一聲,用只有三個人聽得清的音量道:“吃完了就吃完了唄,本宮待會兒就回。”
說完,她又擺擺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沒想到,雲珩又再次靠近一步,身體緊挨著迴廊橫木:“寧妃娘娘!”
“又怎麼了?”梁霜雪斜眼看他。
雲珩一頓,退開半步,神色不自然地道:“夏公公請娘娘速回。”
“呵,你什麼時候還會替他傳話了?”梁霜雪愈發不快地沉下臉,邊轉身往小廚房方向走邊擺手道:“本宮都說了,知道了。”
雲珩閉嘴抿緊雙唇,目送她消失在宮殿一側的陰影裡。
梁霜雪快要拐彎走進小廚房的時候,小道的另一頭突然響起了拓跋雄和琥珀的聲音:“今日這頓晚膳,朕用的甚是舒心,嗝,菜也好,就也好,嗝,還有人也好!”
“哎呀皇上~”
“哈哈哈只是要你做的菜,朕就沒有不喜歡的!你這雙巧手啊……”
梁霜雪噁心地按了一下喉口,默默轉身看去,只見拓跋雄正被琥珀攙扶著,從正殿往小道另一側的寢殿走去。
他腳步踉蹌,時不時停下來摸一下琥珀的手,或是攬一下琥珀的腰,隨行宮人打著的燈籠將一黑一白兩張油膩膩的臉照得一清二楚。
真真是好相稱的一對兒!
梁霜雪唇邊帶著冷笑,看二人搖搖晃晃地推開了寢殿門進去,便再度轉身往回走,邊走邊對青影道:“西暖閣可有收拾好了?”
“回娘娘,這幾日一直都派宮人備著呢。”
二人腳步如風,一眨眼就轉過拐角消失不見,並沒有注意到雲珩還站在方才的迴廊一側,目光幽深地看著這一頭。
寶珠手腳麻利,不到一炷香功夫,已經將梁霜雪要的藥茶給煎煮了出來,還濾了濾草藥渣滓。
梁霜雪用托盤端著茶再度穿過小道,來到了寢殿前。
殿中燭火只亮了一半,半明半暗,有些曖昧,裡頭還不時不時傳出細碎的調笑聲。
“哈哈哈,你快給朕過來!”
“皇上不要急嘛,婢子先伺候您沐浴更衣可好?”
梁霜雪剛要上前叩門,一旁捧著起居注簿子的夏富貴便小聲提醒了一句:“娘娘,這樣不太好吧?”
“無妨,我又不是要加入他們。”
梁霜雪說完,夏富貴和雲珩便尷尬地別過臉去了,她則一臉淡定地敲了敲門。
寢殿內的調笑聲一頓,而後傳來拓跋雄惱怒的聲音:“何人?”
“皇上,是臣妾給您送安神茶來了。”
“今日就不用什麼安神茶了,朕睡得好!”拓跋雄的語聲透著明顯得抗拒之意。
梁霜雪儘量緩和語氣,頗有耐心地柔聲勸道:“皇上國事繁忙,若是再耽於享樂,使得身心俱疲,不得休息,那必定是臣妾的過錯!還請皇上以龍體為重,早些歇息!”
她躬身在外頭說完這些話後,殿中安靜了片刻,而後才傳來拓跋雄差使旁人的聲音:“嘮嘮叨叨的,給她拿進來。”
寢殿門吱呀一聲開了,探頭出來的卻是琥珀,她衫裙被扯得鬆鬆垮垮,髮簪凌亂,面泛桃紅,笑容中難掩得意之色,接住托盤一端:“真是有勞娘娘了!”
梁霜雪並沒有在第一時間鬆開托盤,而是直起脖子看向她身後滿室旖旎的寢殿,又略微偏過臉,拿著帕子的另一隻手在輕掩唇角“yue”了一聲。
琥珀面色立時變得尷尬起來,唇角輕顫地移開目光,雙手加大力度,想要拿走放著茶盞的托盤了事,卻發現不論如何都動不了分毫。
“哦,抱歉了琥珀,我只是聞不得脂粉味,”梁霜雪語聲中毫無歉意,一手牢牢按住托盤,回眸時唇邊還泛起冷笑,輕聲道:“像是偷雞摸狗後特意用香豆皂角洗爪子似的。”
琥珀的臉又難看了幾分:“你……”
梁霜雪就在這時鬆開了托盤,琥珀一個收不住力氣,身子往後一斜,腳下接連退了好幾才穩住身形沒有摔倒。
托盤上的茶盞在搖晃中發出“叮鈴鈴”的磕碰聲,茶水更是溢位了不少。
“哎呀,琥珀你小心點啊!”梁霜雪還沒等她站穩腳跟,就伸手假裝要扶她。
“不用!”琥珀一驚,連忙避開她的手,結果又把茶水濺出來更多,還有幾滴濺到了她衣襟上。
梁霜雪微微一笑,似是不以為意,雙手攀在門扇上準備關門:“那也罷,你好伺候皇上,千萬要小心啊!”
她在最後三字上咬了重音,而後就“啪!”的一下關上了寢殿大門。
琥珀怔愣地看著緊密的大門,一股涼意後知後覺地沿著脊背爬了上來,如同附骨之疽。
“琥珀,愣著幹什麼呢?還不快過來,朕都熱得口渴了!”
直到拓跋雄的喊聲傳來,琥珀才回過神,急忙答應著往內室走去。
一門之隔,梁霜雪剛剛和夏富貴相視一笑,又特意走到窗角,清了清嗓子道:“對了,夏公公,你那日送去的酒,御醫們可有將藥方子抄全了?”
“這個嘛…小的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想來扁醫士抄寫出來的都是關鍵的藥材。”
“是麼?他竟然只寫了那些嗎?”
夏富貴湊近問:“怎麼了娘娘?可是有何不妥之處?”
梁霜雪故意憂愁地道:“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本宮有些好奇,扁醫士可曾說那酒有什麼害處嗎?”
夏富貴“嘿嘿”一笑:“這種藥酒,不論好處壞處,他都不會和小的這種閹人閒聊吧?何況那方子他也上呈給皇上了。”
話音剛落,幾人忽而聽見寢殿裡傳來拓跋雄的一聲怒喝:“混賬東西,你這賤人,今天是不是又在酒裡下藥迷惑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