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囊?”
雲珩的提醒引得殿中眾人重新將目光轉向木盤之中,拓跋雄略帶狐疑,驪嬪眼眸含淚顫抖,梁霜雪則在飛快一瞥後輕輕撥出一口氣。
待立在一旁的夏富貴轉了轉小眼睛,上前道:“皇上,方才喚來給驪嬪娘娘開安神藥的醫正史大人應該還未回去,是不是要……”
“傳他過來。”
夏富貴領命去了之後,拓跋雄又撇了雲珩一眼:“雲珩,你向來不理會宮闈之事,這個香囊你又是怎麼看出疑點的?”
看似不經意地詢問,落在梁霜雪耳中不免有些心驚,她遠山眉微蹙,眼角餘光留意著雲珩的一舉一動。
而云珩仍舊是一臉端正,開口時連一絲波瀾都無:“回稟皇上,此事並非末將看出來的,是末將拿著環佩去尚宮局詢問製造年限、主人等訊息時,恰好碰到扁醫士送補藥,末將摸出香囊內有奇怪硬塊,便拉他們二人做個參謀。”
“唔,那倒是,尚宮局自然比你個漢子懂得環佩香囊,也算是你誤打誤撞給撞上了,”拓跋雄略一點頭,喝了口茶,陰鶩的眼眸中疑慮似乎消散了一些:“那個什麼扁醫士怎麼說的?”
“他說自己身居某位,不敢往下定論,只是此外有損龍體,再三囑咐末將細查,末將才上了心,”雲珩語氣沉著地道:“末將原本打算今日再去一趟御醫局,不曾想便出了此事。”
“嗯,難怪你起初沒有一口氣全說出來,”拓跋向點著頭放下茶盞,轉頭注目驪嬪:“驪嬪,史醫正到之前,你還有話要說嗎?”
雲珩和梁霜雪都是面色微變,很明顯,拓跋雄這是在給驪嬪最後一次機會。
驪嬪垂淚磕頭,而後望向拓跋雄道:“皇上,十年恩寵,臣妾感激不盡,也請皇上念在臣妾這十年來的好,相信臣妾,臣妾真的什麼都沒做啊皇上!”
“哼,人證物證俱在,你還要狡辯?”拓跋雄面色一冷,驪嬪復又低頭抹淚。
梁霜雪頗為奇怪地瞅了驪嬪腰側一眼,見她今日並未佩戴香囊,只是掛著一塊紅玉。
收回目光的時候,恰好對上雲珩掃過來的警告眼神,他衝著自己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似乎是在告誡她不可輕舉妄動。
梁霜雪默然轉開眼,瞧見殿門外的驅邪法事已然結束,鷹鉤鼻下長著長長白鬍子的史醫正正慌里慌張地穿過薄煙進來。
她心念一動,忽而起身衝拓跋雄下拜道:“皇上,此事不如就這樣算了吧?”
“雪嬪!你在說些什麼啊?!”
梁霜雪被拓跋雄一呵斥,脖子一縮,委委屈屈地道:“臣妾的意思是,驪嬪姐姐陪皇上這麼多年,應當不至於做出此事。”
驪嬪一見,也擦乾了淚慌忙道:“對啊皇上,臣妾真的什麼也沒做,是吧雪嬪妹妹?”
梁霜雪半垂著頭,冷冷地斜了一眼,讓驪嬪詫異地打住了話頭。
拓跋雄倒是沒注意二人間的眼色,只因史醫正已到了階前跪拜行禮。
“好了,你們兩個都坐下吧,醫正都來了,朕難道還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嗎?”拓跋雄一抬手,夏富貴就把環佩下面的香囊拆開,去掉布料和棉花,掃出香料,用一個小碟子端著來到史醫正面前:“史大人,皇上想請您辨別一番這些香料和藥材,您仔細慢查。”
史醫正接過碟子後,拓跋雄又道:“天色尚早,史醫正不用著急,仔細將這些用料功效說來,朕有得是耐心等你。”
“是。”史醫正應下,一雙老眼卻在殿中來回打轉著,只見夏富貴和雲珩都是一臉嚴肅,坐在兩邊的嬪妃中驪嬪淚痕未乾、一臉委屈,雪嬪則是面現不安、夾雜悔恨。
再一看未央宮中的宮人都是一副心有慼慼焉的模樣,他心中漸漸已經理清了此事的脈絡。
不消片刻,史醫正就上前將香囊用料一五一十地稟報,到最後他還說:“皇上,這香料中用量最大的就是龍涎香、曼陀羅、鬧羊花和麝香,前三者具有迷情作用,最後一者除了活血之外還有催產下胎之功效啊!”
一聽“下胎”二字,梁霜雪就感覺拓跋雄充滿威懾狐疑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頓了頓,她面無波瀾地半垂著頭,片刻之後才聽到他繼續詢問:“此話當真?”
史醫正看了看梁霜雪道:“自然當真,皇上,這四種藥功效疊加,足以使女子小產滑胎,就算足月也會產下死胎啊!”
“死胎?!”拓跋雄一驚,一手牢牢抓住椅子扶手,眉目猙獰地問:“那若是用在男子身上呢?”
史醫正驚訝得“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長鬍子顫抖個不停:“皇,皇上,迷情活血之藥就用傷及肝腎,還會使人少精無力,這香囊會損傷龍體啊!請皇上徹查!”
拓跋雄一拍桌子猛地站起來:“驪嬪!你做的好事!”
“不是的皇上,臣妾也不知會這樣啊!”驪嬪驚惶下跪,面如白紙。
拓跋雄更是氣得滿臉漲紅,根本不聽她爭辯,上前兩步,抬腳直踹她心窩子,一下子將人踹翻在地。
“啊!”驪嬪痛呼一聲,往後滾出半圈才勉強扶住臺階邊沿沒有摔下去,她捂住心口,面無人色、唇角滲血地躺在一邊,轉回臉時恰好看到了對面梁霜雪的臉。
“毒婦!當真是毒婦!”拓跋雄氣得佈下臺階,甩著袖子在殿中來回快步走動。
梁霜雪鎮定自若地抬起頭來,遠遠地衝著驪嬪淡笑了一下。
驪嬪霎時間渾身湧起寒意,一手勉強伸起來一指她:“毒…毒婦!”
“對,毒婦,你實在罪大惡極!竟然害得朕這麼多年都沒有子嗣!你你你……”拓跋雄說到後來已是氣得說不出話來。
梁霜雪收起笑意,杏眼微眯,隨意地一聳肩,往後靠坐在椅背上,一直垂頭垂手拉扯著的腰背這時候才挺直起來。
她一手端過茶盞,藉此掩飾唇語,一字一頓地冷冷道:“你,活,該!”
驪嬪一時間更是氣急敗壞,口中鮮血咯咯作響,卻再也難以吐出一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