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剛過,姜桐和趙榆正要準備明日的吃食,王氏提著揹著裝銅板的竹簍上門來了。
一份奶凍五文錢,雲霧奶凍八文,全是銅板,堆在一起可比銀子讓人有成就感多了,對視覺的衝擊力不同。
既然是做生意那就該把賬目捋清楚,今日王氏一家賣了多少份,應得多少錢,每日記錄,一式兩份,保證各自的利益。
在商言商。
原來今日雖然是王氏第一次做生意,但收穫卻並不少,一是原本奶凍就已經有固定的客人,也有一定的名氣,二是這是姜桐兩人親口承認的自家的吃食,在經過了幾天的短暫消失後,奶凍不僅客人沒少,反而還掀起一波熱潮。
“這是今日收的銅板,總共六百五十文。”
姜桐點頭,全部賣光的話,應該是這個數字,普通奶凍五十份,雲霧奶凍五十份。當初商量的是賣出二十份給一份的錢,也就是總共一百八十文。
比起總收入的六百五十文,好像一百多文少了,但這只是一天的收穫,想想當初鎮上仙客來高價收菌子,兩百文一斤,惹得多少人心動?
而且材料、成品都是姜桐一家做的,這麼算下來,一天一百多文快二百文簡直就是高薪。
做生意可比找菌子碰運氣來得穩定,一天一百八十文,一個月就有三兩半多了!
顯然王氏也是會算的,她用細繩將屬於自家的一百多文串起來,剛要打結繫上,姜桐又數過來八文錢遞給她道:“這是伯孃家幫忙照顧牛羊的錢。”
王氏不接:“按理說好的,我不應該再推拒,但今日忙下來我覺得你們給的有些多了,不過幫人打包打包吃食,就能得快兩百文,還不用我們自家吆喝,餵牛羊的錢我們不能要,以後都包含在每天的工錢裡面吧。”
她確實這麼覺得的,餵食不是一件多難的事情,也費不了太多功夫,家裡壯勞力多,要不是兩人提攜,自家怎麼能有每天一百八十文的進賬?
姜桐皺眉,“人該言而有信,說好的每日八文,怎麼能就這麼算了呢?”
“我是伯孃,幫你們餵牛羊又怎麼了?搞得這麼生疏。”王氏拿出大伯孃的身份, 她也確實這麼覺得的,哪怕前兩天趙榆來找她時,她也是這麼說的,但她沒想到奶凍這麼掙錢,一下子就有些覺得虧心了。
姜桐不想食言,王氏不想收,雙方一時僵持下來,還是趙榆做決定了:“要不這樣吧,折中一下,以前商量的一天八文,以後改成每旬二十文,這個價格總不算高吧?”
姜桐跟著望向王氏,一副她要是不答應自已真的要不開心的架勢,王氏想了想,覺得這個價格自已能心安了才點頭。
“你看桐娘這嘴噘地都能掛油壺了,不收你們的錢還不高興,真是的。”王氏嗔了姜桐一句,這番調整並沒有影響兩家的感情,反而更加親近了。
雙方都將利益往外推,這證明大家都是真誠待對方的,生怕對方吃虧才會有此舉動。
“那我先把錢拿回去,一會兒來幫你們熬奶凍。”王氏說了聲就揣著錢回去了,姜桐也把串好的銀子放進箱子,然後鎖上,鎖的鑰匙找了根紅繩掛脖子上了。
以她如今的力氣,普通人不可能從她身上搶走,她思來想去覺得哪裡都不安全,最後掛在了自已脖子上。
沒一會兒,王氏就回來了,三人開始在廚房忙碌起來。
家裡的牛羊不知道是剛換了地方不適宜還是怎麼樣,產奶並不算特別多,不過剛剛好能夠每日的吃食,沒有多餘能供家裡人喝的。
忙了整整一個時辰,才把明天需要的奶凍準備完,姜桐忽然想起什麼,看了看王氏,又看趙榆遲疑道:“大伯孃,您今天在街上說的,三嬸以前做了什麼啊?”
此話一出,王氏和趙榆都又瞬間的停滯,但兩人都掩飾過去了,王氏抬頭看向趙榆,只見他低著頭繼續忙碌,似乎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一般,她心裡嘆了口氣。
“說來,她也是可憐人。”
那年冬天,山裡尋摸來一頭野豬,想到村子裡找吃的,剛好就是吳桂花娘家的後院,半夜她父母聽到動靜,以為家裡進賊了,老兩口出來檢視,正好和野豬對上,慌亂中兩人都被野豬獠牙傷了肺腑。
大冬天的,兩人當場就沒力氣喊人了,偏偏她哥嫂當時又不在家,等第二天兩人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沒氣息了。
當時正是吳桂花懷趙榆的時候,身體本來就比平時虛弱,又聽到有人說風涼話,說只怕是趙榆克的不然怎麼會剛好就她家倒黴。
聽到這裡姜桐沒忍住罵了一句:“這些人見不得人好嗎?這時候還說這種話,她不會信了吧?”
姜桐不願意相信,吳桂花竟然會信這樣的無稽之言,但是王氏的反應告訴她,確實相信了。
王氏嘆氣道:“自那天起,她就不待見肚子裡的孩子,甚至這麼多年,都沒回過孃家。”吳桂花是家裡唯一的女兒,難得的是,十分疼愛她。
村裡大部分女子都被罵過‘賠錢貨’,認為是以後會潑出去的水,自小就不受待見,吳桂花卻是家裡疼著長大的,也難怪會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以至於遷怒上了哥嫂。
她當然知道不能怪他們,這是意外,是誰也沒有辦法預測的事情,但她沒辦法,這滿腔情緒總要找個突破口。
為此她甚至還想過不要這個孩子,但當時已經七個月快八個月了,折騰了一番最後早產了。
王氏甚至覺得趙榆這樣的身子就是當時早產的原因,早產兒一般身體都更加脆弱些,除非家裡精心養著,才可能恢復到尋常的樣子,但吳桂花都不想要這個孩子,怎麼會費心。
當時生趙榆還壞了身子,這就更加讓她堅信,這孩子生來克家人。
各種原因交織下,她那時的情緒很是不對勁,王氏正是那時撞見吳桂花用被子想捂死趙榆,當時將人搶了過來。
吳桂花似乎也回過神,她想不明白自已怎麼能做出結束一個嬰孩性命的事情,王氏大罵了她一頓,之後雖然她無視孩子,但好歹讓趙榆糊弄著長大到現在。
聽完這長長的故事,屋子裡久久沉默。
“你也不要太傷心,我本來不想和你說這些陳年往事。”說這麼多有什麼用,到底現在還是知道,王氏嚥下後面的話,安慰道:“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以後好好過日子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