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生在讀書上還算有天賦，他爹孃才把他送來書院，希望他未來能走科舉，改換門楣。

他也沒有辜負家人的期待，一舉透過了縣試，所有人都覺得他應該能接連透過府試、院試，一舉成為秀才時，意外發生了。

華生因為受人嫉妒，被人下藥缺席了最後的考試，不過只拿了童生的名頭，這對他來說是巨大的打擊，對家裡人同樣，華生是獨生子，他父母將所有期望都寄託在他身上，在最接近希望的時候，希望破滅了。

本來熬過去，參加三年後的下一次考試，這個坎就算過去了，可華生父母外出時遭遇意外去世了，這就成了他的夢魘。

等他參加第二次考試時，不由自主地緊張、腹瀉，從考場出來症狀就神奇消失了。

從此華生放棄了參加科舉，老老實實開了家學堂，專門替孩童啟蒙。

趙榆現在的情況正是適合華生的學堂，除了年紀大一點。

“華師兄的屋子就在前面。”崔沁剛介紹完，三人走進巷子，就見一家木門前有位婦人手裡提著一些菜，手裡牽著個十來歲的男童，正與一位年輕男子說著什麼。

男子身著長衫，雖有補丁卻乾淨整潔，正連連擺手拒絕對方的東西。

“華夫子，真是不好意思，您教了我家孩子這麼久，怎麼能讓您白費力氣，也不是什麼值錢東西，都是自家種的，您就收下吧！”

婦人拼命把東西塞給男子，男子一直後退，直到退無可退才嘆息著收下：“罷了，就當全了我們的師生情誼。”

旁邊的男童始終低垂著頭，聽到這裡雙膝啪的跪下去，重重磕了三個頭：“學生不敢忘記夫子的教導之恩，夫子在學生心中一直是最好的夫子！”

華生上前兩步彎腰扶起男童，“不必如此，切記學無止境，別荒廢了自己學到的知識，就算以後不在學堂也莫要忘了，生活中處處皆是學問。”

“學生記住了。”男童聽著他一如既往的諄諄教導，沒忍住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既如此，就回去吧。”華生看見了由遠及近的崔沁等人，他溫聲讓男童和他母親離開，轉身迎了迎崔沁等人，“師妹怎麼有空來我這裡，可是有事？”

崔沁視線從他背後的母子身上劃過，落到華生臉上，笑著打趣：“華師兄這話說的，沒事就不能來找師兄了？”

華生是她父親正式收了學生的，並非學堂中普普通通的學子，崔沁自幼便經常和華生兩人一處玩耍，華生年長她快十歲，一直把她當孩子看。

後來華生遭遇打擊，崔沁還專程和父親來安慰了他，可惜隨著她長大，兩人見面的次數就減少了。

“師妹來我自然是歡迎的。”華生一如既往掛著和煦的笑意，他從前便是這樣溫柔的人，如今卻溫柔中帶著疏離，只有見到以往的熟人，笑容裡才充滿真誠。

他說著看向崔沁身邊的姜桐兩人，詢問道：“這兩位是？”

崔沁昂著腦袋，驕傲地說：“這是我的朋友兼學生，姜桐，另一位是她夫君。”她滿臉都寫著‘我也有學生了，快誇我’！

華生不自覺被她逗笑，捂著嘴收斂了笑意，“既然是你的朋友，那就進屋說吧。”說著做了個請的動作，崔沁眼神示意姜桐跟上，一馬當先走在了前面。

等大家都離開了，剛才站在一邊充滿探究的眼神往這邊看的婦人才戀戀不捨的收回目光，用力一拽孩子：“走了，趕緊回家！”

男童轉頭又看了幾眼華生的屋子，失魂落魄的離開了。

“華奶奶好！”崔沁對著屋子裡滿頭銀絲的老夫人大聲打招呼，老夫人年齡大了，耳朵似乎有些背，她聽到聲音緩緩抬頭看過來：“玉華回來了？華生在學堂沒事吧？”

姜桐詫異地看了崔沁一眼，沒有貿然出聲，老人家顯然不只是耳朵不好，視力和記憶似乎也不行了。

“奶奶，我在家呢。”華生顯然已經見怪不怪，他蹲在老人面前，拾起她幹樹皮似的手放在自己臉上，笑著說：“我是華生啊，奶奶您不認得我了？”

老人端詳了他許久，似是終於認出了人臉上瞬間揚起笑容，“真的是華生啊，是不是在學堂沒有吃飽？都餓瘦了。”她心疼地摩梭著眼前人的臉龐，忽然放開手撐在椅子上就要起身，“奶奶去給你燉雞湯，好好補補。”

老人顫巍巍起身，被華生連忙扶住：“奶奶，我明天就要回去學堂了，雞留著下次回來吃。”

“明天就走啊？”老人臉上喜悅的表情被衝散，怔怔重複著他的話，沒一會兒又打起精神來：“難得回來一次，當然要吃點好的，下次回來要吃， 這次也要吃，奶奶去殺雞。”

眼看老人執著往外走，崔沁連忙出聲：“我去吧，你多陪陪奶奶。”

老夫人似乎這才看見她，連忙點頭：“是，你是華生她娘，你去也是應該的，記得加蘑菇，華生愛吃蘑菇。”

囑咐完‘玉華’老夫人又拉著華生的手絮叨個不停。

從學業繁重問到同窗友誼，還讓他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他還年輕可以慢慢來......

姜桐和趙榆對視一眼，悄悄退出堂屋，崔沁正站在簷下望著院子裡的一株梅樹出神，“華奶奶原來不是這樣的，她可好了。”說到這裡她吸了吸鼻子，“自此華師兄家裡出事，她受打擊接受不了，就老是認錯人。”

姜桐默默聽著，心想老人家應該很難接受現實吧，所以才讓自己沉浸在虛幻的想象中，似乎孫子還在書院唸書，兒子兒媳依舊健康生活在自己身邊，全家幸福生活在一起。

“不說這個了，我去外面買只雞回來。”崔沁整理了一下情緒，“讓你們來還沒辦成正事，要不下次吧，我把華師兄請到外面，再正式介紹你們。”

崔沁沒想到華奶奶已經這麼不清醒了，她上一次來的時候，華奶奶還認得自己的。

“沒事，就當是我們來見朋友，再說了，我們倆可比你會燉雞湯，你等著我們去買東西。”姜桐自然不能就這麼扔下崔沁，她直接拒絕她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