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行並未被阮明玉的劍傷到，反倒是葉簌簌掩面的輕紗被她剛剛的劍氣掃到，細弱的絲線不堪重負斷開了，葉簌簌的容貌毫無預兆地暴露在眾人面前。
眼尖的女卷和妃嬪一眼便捕捉到，連帶著夜江粼也看到了，不過確實如任天行所言，她滿臉紅疹，就算是個美人此刻也看不出分毫。
“失禮了。”葉簌簌迅速將面紗繫好，施以歉意。
在場的女子對著北疆皇后再無了好奇之心，原來輕紗遮面真的是因為見不得人，還以為下面藏的是傾城絕色。
夜江粼只覺她方才系面紗的動作似曾相識，明明是一張極為駭人的臉，為何他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驚鴻，他記起來了，輕紗掩面的葉簌簌，驚鴻一舞時她亦是如此。再看那女子的眉眼，和記憶裡的竟重疊了。
夜江粼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原以為她逃到了北疆做了妃嬪，沒想到真當了皇后。再看那任天行，夜江粼不禁嗤笑，葉簌簌，你的眼光也不過如此。
賢妃和婉嬪在看到葉簌簌的容顏後，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意味深長。
宴會很快便結束了，夜江粼在結束之後執意要請御醫為葉簌簌診治，任天行百般推辭，他卻不改主意。
“皇上，吾皇后這怪症涉及全身，由你宮中御醫診治恐有不妥吧。”任天行將葉簌簌擋在了身後，他自是知道葉簌簌曾經被下詔入宮一事。
夜江粼此番只之舉讓他有些猜不透，他到底是不是認出了簌簌。
“無妨，朕宮中有女醫。”他越是不肯夜江粼就愈發認定這就是葉簌簌。
這他並未去尋，他們倒自己送上門了，是當他忘了替嫁這件事了嗎？
任天行還想說什麼卻被葉簌簌拉住了，“聖上的一番好意，我們怎能拒絕？”
葉簌簌向他微微頷首，示意她可以去讓御醫診治的。
夜江粼一揮手，便有太監跑去請女官了，他則帶著二人到了宮中的一間偏殿。
夜江粼看著二人，隨口問道：“不知皇后是哪裡人？”
“說來慚愧，我本是大啟之人。”葉簌簌回答得很是坦然，倒是任天行一臉擔憂。
夜江粼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繼續追問：“不知家是大啟何處？”
“帝京。”葉簌簌面對他毫無遮攔之意，他若已猜到，再隱瞞已毫無意義。
“這大啟帝京距北疆可有些距離，不知你是如何做的這北疆皇后？”夜江粼饒有趣味地問道。
葉簌簌猶豫了一下，剛欲開口，便聽到外面的太監通報，“回皇上，女醫已經請到了。”
“那就請進來為北疆皇后診治。”夜江粼看向葉簌簌，挑了挑眉。
葉簌簌會意，摘掉了面紗，露出滿是紅疹的臉。
“方長離得遠，看不真切，如今湊近了瞧，皇后這紅疹好生逼真。”他懷疑這紅疹也是做了假。
女醫得皇帝傳召，自是不敢怠慢，上前細細替葉簌簌檢查了一番，這紅疹似有異樣，她不敢貿然下診斷。
“如何？”夜江粼問她。
“恕臣愚鈍，尚不能查明癥結所在。”女醫知其緣由，卻不敢明說。
“罷了，你且退下吧。”
女醫如臨大赦，提著藥箱匆忙退去。
“她診不出，朕倒覺得我知道皇后這病因何而起。”夜江粼端起桌上的茶盞，毫無預兆地潑向了葉簌簌。
“你這是做什麼？”任天行上前一步，憤怒地瞪著他，欲同他理論。
葉簌簌從容地拿起手帕，擦去臉上的水漬，連同那些畫上去的紅疹，恢復了白淨無暇的面容。
“這句話該我問你們，你說是吧，葉簌簌？”夜江粼的目光越過他看向了他身後的女子。
傾城容貌，一如他初見時的模樣，只是那雙眼睛，再無了當初的神韻。
此時的葉簌簌，已經無法讓他心動了。
“皇上，臣女自知有罪，今日既然被聖上認出，臣女願意接受責罰。”從她執意要同任天行同往的時候，就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若回不去北疆，那便留在大啟，那裡也沒什麼值得留戀的了。
“皇上，當初之事我也有責任，如果要問罪的話我願意承擔一切後果。”任天行心中也惶恐不安，若夜江粼執意要留下葉簌簌，他該怎麼辦？
“朕為何要問你的罪，朕反倒應該謝謝你幫我照顧了這麼久的人。”夜江粼笑了笑，可說出的這話卻毫無溫度。
“皇上，她現在是北疆皇后。”任天行提醒道。
夜江粼笑得冷漠，“你知道的，她本該是朕的妃嬪。”
“可是，她不願……”任天行話說到一半便止住了，他不能惹惱他的。
“是嗎？”夜江粼抬眼看了下葉簌簌，“你不願嗎？”
“是臣女年少無知。”葉簌簌回道。
“那現在可願？”夜江粼問道。
葉簌簌沉默了。
任天行替她拒絕，“聖上，一女不能侍二夫，我與簌簌姑娘情投意合故而喜結連理，還望您成人之美，莫要拆散我們。”
“成人之美？”夜江粼冷笑一聲，“那誰為朕考慮？”
“我願意再追加北疆的兩成收益作為朝貢，不知聖上意下如何？”任天行心一橫，下了決定。
夜江粼笑著搖了搖頭，“朕不要你這兩成收益，連帶向大啟朝貢的三成也一併免了，換她留下，你覺得如何？”
任天行猶豫了，下意識看向葉簌簌，只見她神色漠然，彷佛與自己無關。
“我……”
“想好了再回答。”夜江粼很有耐心。
“我……”任天行低著頭，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我同意。”
葉簌簌悽然一笑，這就是她選的男人，她此生的依靠，何其可笑。
“那請回吧。”夜江粼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他該離開了。
任天行不敢看葉簌簌，他知道自己愧對於她，從登上皇位開始，除了那個後位，他什麼也給不了她。
現在更是要用他來換取減免朝貢，他這個皇帝還真是沒用。
可現在他，真的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