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遠說完這句話就退開，神色溫柔，定定看著她靜靜等待回答。
阮軟愣愣看著他，恍然以前跟在自己身邊的孩子已經長成男人。
雖然經過多年重逢，他的容貌身姿變化了許多。
但她總是下意識拿從前的眼光看他，當他是個沒長大需要自己保護在羽翼下的孩子。
這一刻，她終於意識到，在不知不覺間這孩子竟然已經長成了可以保護他人的存在。
阮軟心裡有些異樣，反應過來後，笑著揉了揉柔軟的銀髮。
“我怎麼可能會讓你做危險的事，自己待在後面，就跟你不能眼睜睜看著我遇到危險，我也捨不得讓你去遭遇危險，傻小遠。”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終止了這個話題，伸了懶腰，長出了口氣，“好了，我們該回去了。”
敖遠笑了笑，沒有意外她的回答。
看著少女走了幾步，示意他跟上，他幾步上去跟她並肩前行。
沒關係，他會一直守在身邊保護她。
兩人並肩走在路上時不時交談，阮軟自以為隱晦偷偷打量他。
少年的容貌俊逸，長身玉立，淺笑著跟她說著遇到的趣事。
臉明明還是昨天那張臉，但給她的感覺不一樣了，真神奇。
阮軟突然反應過來她竟然需要微微仰頭才能看到他的臉。
說不上原因，但這種感覺真是新奇，現在他跟她是對等的。
“怎麼了，姐姐。”敖遠摸了摸自己的臉，“是有什麼髒東西嗎？”
“沒，沒什麼。”阮軟壓下心裡的異樣。
說到臉，她突然想起自己現在狼狽的模樣不適合見人，衣衫也染上髒汙破損。
接著阮軟便強烈要求先去換衣洗漱整理儀容儀表。
“姐姐現在這樣有什麼問題嗎？”
敖遠不解，他看她哪哪都好。
少女容顏嬌美，髮髻鬆鬆垂散，幾縷青絲散在臉側，身姿曼妙，衣衫些許凌亂卻不減顏色。
他不合時宜地想起城中議論，那個詞叫什麼慵懶風凌亂美還是戰損，反正挺符合她現在的樣子。
不過話雖這麼說，還是隨她去。
等到阮軟重新整理好自己，她照了照鏡子。
時下最流行的紅裝將少女的腰肢顯得更加纖細，青絲規矩盤好，黛眉清眸瓊鼻紅唇桃腮。
一切完美，阮軟滿意點了點頭，這才是她平時的樣子完美。
出門時，就見兩個身影在不遠處站著不時爭吵，敖遠抱著劍擋在跟前冷眼看他們。
她深呼吸幾口氣，調整好心情，款款走了上去。
晏燁和沈清秋見到她眼睛亮起，止住了爭執，齊聲開口。
“阮軟。”
“阮姑娘。”
兩人有些窘迫又有些慶幸，就知道敖遠剛才說她不想見他們是假的。
“尊上，沈公子。”阮軟行禮，揚起禮貌性的假笑，“不知兩位前來何事。”
還肯搭理他們就好，兩人長鬆了口氣。
沈清秋掛起討好的笑，“抱歉，之前在下一時情急只顧著自己，說了許多不合時宜的話。
其實在下方才也反思過，確實是在下做得不對，若我們動手在先你也不會出此下策，請阮姑娘不要放在心上，在下已經深刻檢討過自己。”
從他蒐集到的訊息上看，不管怎樣先承認錯誤總是沒錯的。
晏燁斜了他一眼，這人倒是嘴快又會講話。
“抱歉，不會再打了。”晏燁只能硬生生蹦出這幾個字。
“怎麼會呢，我怎麼會放在心上呢。”
阮軟假笑不減，見兩人欣喜的模樣，繼續道，“你們怎麼會有錯呢，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阻攔你們，就該坐等給你們收屍立墳才對。”
晏燁和沈清秋雙雙沉默，盯著她攥緊拳頭的手，她果然還在生氣。
“若兩位無事隨意，我還有事先行一步。”
阮軟壓抑著情緒，從他們剛才又吵起來表現來看根本就不是誠心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照這麼看，她再攔八百次都沒用。
她看向敖遠，“小遠，我們走吧，去天香樓用膳。”
這原定的和解飯還是她跟敖遠吃就好。
“好的，姐姐。”敖遠應了聲，跟上前去。
回頭挑釁看了站在原地的兩人一眼。
“總覺得好像哪裡輸了。”沈清秋沉思，是自己哪裡做錯了，他的認錯態度和臺詞都是經一眾人驗證過的誠懇。
晏燁斂下眼，憶起剛才並肩的兩人，那隻小貓是怎麼做到的，阮軟在氣頭上他跟上去怎麼就不會捱罵。
他明明同他們一樣，那時也是又怕又急又氣。
這廂敖遠正跟阮軟愉快吃著飯，笑意不減，淡淡喝了口茶。
剛才冷眼旁觀沒有提醒他們是對的，那兩個蠢貨根本不知道姐姐因為什麼生氣，也不知她性子只吃軟不吃硬。
他笑著給她夾了一筷子菜，“姐姐吃吧，不用搭理那兩個人，為他們擔心，他們說開了就算打起來也不會下死手的。”
又嘆了口氣，裝作遺憾道，“唉，不值得為他們生氣，我剛勸了他們好久不要吵了就是不聽。”
阮軟點了點頭，覺得那兩個更混蛋了勸了也不聽，“嗯，吃飯，不要理他們。”
那頭，兩人不知有人給他們上眼藥，不約而同打了個噴嚏。
奇怪，修士也會打噴嚏嗎？
他們對視一眼，剛才就誰先開口又吵了一架，結果誰都沒撈著好。
這會看著對方更加礙眼，雙雙往不同方向走去。
翌日。
阮軟剛一出門，就見倚在牆邊的沈清秋起身向她走來。
“阮姑娘，這是時下流行的簪子服飾，特來感謝你之前幫我們解開誤會。”
沈清秋提起腳邊放的大箱子，走到她面前。
裡面是各種花樣繁複精緻的飾物衣衫。
師姐師妹師姑師孃都說過，姑娘家沒有不喜歡打扮的，買好看的飾物越好看越貴越實用，這就能看出他的誠意，適合送人道歉。
她們說屆時她收下，憑他這張臉再說兩句軟話就好，為此他連夜逛了城裡的各個店鋪，蒐集店內最熱賣公認姑娘家喜歡的東西。
面容清俊的男人一臉笑意，展示著昨晚的戰果，甚至引來路人側目。
阮軟本繃著一張臉，這會有些鬆動，但轉而想起敖遠昨晚說他們的話。
對著他笑了一下。
沈清秋面上一喜。
碰，大門猛地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