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縉中的語氣很真摯,眼神也很真摯,他就那麼直直地看著林深,說完話之後保持了沉默。
田松傑則是繞著孫縉中轉了一圈,不住地點頭,“這哥們兒還行啊,雖然之前老是大驚小怪的,但人還算是清醒。”
“我明白你的意思,”林深點點頭,朝著門口走去,“我之所以沒有說,也是因為我現在所處的位置跟你一樣,我們雖然都聽到了響動,但沒有辦法證明,也沒有辦法解釋為什麼全都安然無恙,說出來只會徒增懷疑,現在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但是——”
林深停下腳步,回頭去看跟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的孫縉中,“我覺得既然我們是第一個察覺到的人,那就得比他們更多一份心眼,去注意這樣的事情還會不會再發生,要怎麼規避,你或許是暫時逃過了一劫,但下次落到其他人身上怎麼辦呢?”
孫縉中聽完林深的話,愣在原地好幾秒。
林深看他低著頭,雙手揪著自己的衣襬,不知道沉默著在想些什麼。
過了三四秒,才見孫縉中緩慢地抬起頭來,對著他露出一個不算好看的笑容,道:“林深,你是個好人。”
突然被人說了這麼一句,林深稍有些意外,朝門外退了兩步,不解地眨眨眼睛。
孫縉中接著說道:“大多數人都只會想著怎麼讓自己活下去,能相互合作相互信任當然是最好的,但自己才是最重要的那一個,我在遇到這件事之後,腦子裡想著的都是‘還好,我還活著’,然後希望這種事情落在誰頭上都好,但千萬不要落在我頭上了,可你想的卻是,既然比他們多知道了些資訊,在不能說的情況下,就要多觀察多注意一些……”
他的腳步顯得有些沉重,走到門外吸了一口走廊上清冷的空氣。
林深微微歪頭,回答道:“總會有人這麼想的吧,又不是隻有我一個。”
“不,”孫縉中的腦袋搖得非常堅定,“我沒見過,我甚至醒過來,在生活中都沒怎麼見過,或許是我周圍的環境太糟糕,又或許是別的什麼原因,像你這樣的人我總感覺只會出現在故事裡,誰做得到呢?吃力不討好的……”
林深看他像是自嘲般地笑了一下,然後忽地抬起頭,伸手拍了一下林深的手臂,又道:“我不能保證我可以像你說的那樣做,但是昨夜如果你沒有讓我進屋,我可能就沒機會在這兒說這些自私的話了,所以我會盡力去做,但如果真的出現什麼問題,我肯定還是會以我自己為優先的,我希望你到時候也能夠理解。”
孫縉中的這後半段話,聽上去有些沒有底氣,甚至原本看向林深的雙眼都不自覺地移到了一邊。
他在等林深的回答,可看上去又有點不太敢聽的模樣了。
“你能夠說出這些話,能把這種想法表達出來,不是也已經強過很多人了嗎?”
林深的話語落入孫縉中的耳朵,他很明顯地頓住了,兩片嘴皮子緊緊抿在一起,似乎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了。
林深輕笑了一下,反手拍了拍對方的手臂,道:“下樓吧,說不定他們已經在樓下了,去太晚不是顯得更可疑了嗎?”
孫縉中聞言,這才點了點頭,加快腳步順著樓梯開始往下走。
林深和田松傑跟在他後面,在下到樓梯間的時候,頭頂上的聲控燈又無聲地亮了起來。
田松傑下意識地縮了一下脖子,抬起頭來看。
好在此時天已經亮得差不多了,聲控燈的燈光看上去並不是那麼顯眼,但同時也更襯托出了它的不對勁。
田松傑眉毛一蹙,“這到底是什麼東西?感覺像是能捕捉到我們的行蹤一樣,昨天夜裡那個東西也是。”
“還不太清楚,”林深搖搖頭,壓低說話的聲音,“莫爻信裡說安排大家住在這裡,給人一種這個地方是安全屋的感覺,但昨天晚上的事情明顯證明這兒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安全,樓裡的聲控燈又可以捕捉到你們的蹤跡,卻並沒有形成什麼實際有效的阻攔效果,或許就像元柏說的那樣,需要真正接觸到葬禮之後才能知道更多情況了。”
田松傑點點頭,看著緩慢地走在前面的孫縉中,輕聲道:“對了,深哥你剛才從衣櫃裡掏出來的,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我就看到一眼像是個金屬的,有點像……”
林深摸了一下褲包,把手伸了進去,“元柏來得太快,當時沒來得及看,只能感覺是個金屬的硬物,很小一塊……”
他說著,將褲包裡小小的硬物摸了出來,攤開掌心一看,兩個人都噤聲了。
銅黃色的金屬光澤在頭頂不算亮的聲控燈下反射著略有些刺眼的光,熟悉的模樣和沒有變化的輪廓就那麼展現在他們面前。
田松傑睜大了眼睛,輕輕蹦了一下,“我就說!當時瞥了那一眼我就感覺像,這……這不是一模一樣嗎?”
躺在林深掌心裡的,是一小截鑰匙的部件,跟之前從孫縉中信封裡拿出來的那塊,長得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如果不是林深確認自己把那塊部件放回到了信封裡,又塞進了孫縉中的袖子中,還真的要以為這東西自己長了腿跑到衣櫃裡去了。
但是相同的東西為什麼會有兩個?是一個真一個假,還是兩個都是真的或者假的?
而且他是根據孫縉中說的那個奇怪的夢,才在衣櫃裡摳出來這個東西的,那個夢又是什麼意思?
孫縉中作為一個許願人,怎麼會無緣無故做這樣的夢呢?
此時此刻,走在他們前面那個略顯洩氣的背影,看上去又不是那麼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