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松傑幾乎要把臉貼在窗玻璃上,他的兩隻手緊扣著窗沿,像是還在仔細觀察和判斷站在下面的那些“人”。
對方的數量算不上很多,至少絕對到不了密密麻麻的程度,而且顯然這些“人”的狀態並不像是普通人能夠看到的樣子。
但先前還沒有的,現在又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又為什麼要來到這裡?
是因為天徹底黑下來了,所以從別的什麼地方出來活動了嗎?而這個招待所裡又有什麼它們在意的東西,才會這樣來到下面?
“嗯……”
田松傑發出略微有些疑惑的聲音,又將身子微微彎了彎,表情看上去更為複雜了。
林深轉頭看他,“怎麼了?你看到什麼了?”
雖然林深現在身體的變化給他帶來了非人的能力,但與已經長時間習慣非人狀態的田松傑相比,似乎還沒有那麼的靈敏。
“深哥,好怪……”
田松傑終於是收回了視線,整個人從窗簾後面抽身退回來,屋子裡再次陷入了徹底的黑暗。
他繞過牆邊那塊翹起的地板,往房間中間走了幾步,才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雖然它們看起來不像我這樣形象那麼清晰具體,更像是那種電影電視劇裡朦朧飄蕩的虛影的感覺,但是……”
說到這裡,田松傑眉頭一擰,用手摸了摸下巴,在原地來回走了幾步,用有些不確定的口吻道:“我感覺……怎麼說呢?它們……好像都是女的。”
“女的?”林深重複了這個詞。
然後他再次輕輕掀開窗簾,垂下眼眸朝外面看去,對方散發著幽光的臉只能看出五官來,身體的邊緣顯得有些朦朦朧朧的,看不出來穿得什麼衣服,同樣也看不出頭髮的樣式與長短。
“那真的是它們的臉嗎?”田松傑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感覺像是戴著面具似的,而且是一模一樣的面具,但是我就是有種感覺,說不上來……從它們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讓我覺得它們都是女人的感覺……”
確實。
林深眨了眨眼睛,他仔細對比了能夠看得相對清晰的那兩三張沒有表情的臉,眼尾的角度,鼻翼的寬窄與大小,以及嘴角彎曲的弧度,看上去幾乎都是大差不差。
而最重要的是——
林深收回了視線,整個人也退到了屋子裡,對田松傑說道:“沒有眉毛。”
“對!”田松傑睜大眼睛,用手背拍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我剛才就一直在看,乍一眼的時候沒感覺到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但是仔細看又好像缺了什麼,然後我發現它們全都沒有眉毛,我才覺得它們像是戴著面具似的,現在的問題就是,它們前面完全不見蹤影,這個時候突然出現在這裡是來做什麼的?”
林深走到木床邊上,輕輕坐了下來。
“孫縉中信紙上的落款,你看清楚了嗎?有沒有寫寄信人的名字?”他問出這個問題,才抬頭看田松傑。
田松傑點點頭,他似乎察覺到了林深問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於是湊了過來,“看了,名字是有寫,但是單從名字上來判斷,感覺不好分辨這個寫信人又是什麼性別,其餘的內容裡也沒有表現出很明顯的特徵來。”
“叫什麼?”
田松傑抬起自己的手掌,掌心向著林深,然後來回畫了四筆,道:“莫爻,莫問的莫,六爻的那個爻。”
林深沒有說話,只是單手支著自己的下巴。
田松傑收起手,換了個姿勢在林深旁邊坐了下來,“看不出來對吧?要說第一感覺應該是個男人的名字,但是也沒誰規定女生就不能叫這個,而且仔細想想,我實在不覺得一般人會給自己的孩子取這樣的名字。”
林深同意田松傑的想法,作為普通人,他也不認為有哪個父母會給自己的孩子取這樣的名字,這反倒像是有什麼特別的意義一樣。
而原本應該收到莫爻來信的這些人,或許就是知道當中的什麼秘密,才會在明知信上內容怪異的情況下,依然選擇冒險來到這個地方。
他一邊思考著,目光一邊順著地板看出去。
404號房門的門下有一條窄窄的縫隙,能夠看到外面走廊上的燈光投射到裡面來,周圍一切雖然都是靜悄悄的,但對每個人來說,註定會是不眠之夜。
房間裡也沒有時鐘,再加上寄信的這個做法,似乎也找不到其他能夠準確判斷時間的工具。
現在的情況只有完全耐下性子,看看夜裡會不會發生什麼了。
“等吧,”林深輕輕地開口,“莫爻這個人既然寫信讓大家來,並且還提到了要帶走某個製作好的活動道具,那這間招待所應該不是我們的終點,葬禮才是,見到這個人,說不定就什麼都知道了。”
他說完脫掉了鞋,坐在床上。
上半身靠著有些冰涼的牆面,歪著腦袋盯著房門的方向看。
身體感覺不到睡意,也幾乎沒有疲倦,不知不覺之中這些需求都已經消失不見了,林深還有些不適應,只能跟田松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在1101裡看到的一些東西的細節,以及其他一些事情的推測。
一直到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還亮著燈的民房也全都陷入了黑暗,只能依稀聽到一些遠遠的蟲鳴,整個村鎮進入了沉睡之中。
周圍太過安靜,以至於只要有什麼小小的響動,就能被輕易地捕捉到。
那像是,門鎖轉動的響聲,非常緩慢。
但顯然這個聲音並不是從四樓的任何一個房間門口傳來的,反倒像是樓下招待所大門位置的。
田松傑原本還半躺在床尾的位置,一下子就躥了起來,無聲地睜著自己的大眼睛,朝林深的方向看了過來。
林深比了一個“噓”的動作,搖了搖頭。
還不知道製造出這種動靜的東西到底有什麼目的,輕舉妄動絕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於是田松傑深吸了一口氣,只能起身走到床邊,貼著窗簾邊緣往外看。
然而此時招待所外面已經是空蕩蕩一片,那些原本站在那兒的“人”,都已經不見了蹤影。
“深哥,下面的‘人’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