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終於意識到她自己如果沒辦法扮演好一個“母親”的身份,她就沒辦法完成任務了,這在她的觀念裡是不允許的。
她將帶回自己的孩子回祖地定義為任務,這該是怎樣的一種冷漠。
白薇終於妥協了,帶著官方笑容,為難的模仿著那些“虛情假意”的家庭話劇,緩和了語氣,招了招手,讓他們進屋來。
“快進屋來吧,外面要下雨了。我是你們的母親,很高興能再次見到你們。”
白薇的話透露著一種古怪的感覺,官方的讓人覺得不舒服,葉離張了張口,拉著垂頭喪氣的小葉蘇走進屋,什麼都說不出來。她真的盡力了,她真的不適合當一個“母親”。
小葉蘇撿起妹妹的書包,一起進屋,關上了門。
白薇自顧自的說著:“今天的事情,我已經知曉了,我為你驕傲,阿離。”她從始至終好像只看得到阿離的優秀,但凡她沒有那個“天才”的名頭,阿離就不是她白薇的孩子了。
“媽……媽……”
小葉蘇緩緩念著,他傻傻的站在那,乖乖的看著她,只單是這兩個詞彙,就再也喊不出來了,聲音一下子哽咽住了,他開心的笑了起來。
小葉離移開了眼,抹了一把眼淚,卻越抹越多,眼淚吧嗒吧嗒的直往下掉,然後再也忍不住委屈的抽泣了起來。
“媽媽……你為什麼……嗚嗚嗚……為什麼不來看我們……嗝……嗚嗚嗚嗚哇哇哇哇…”
越是該清醒的時候,卻越是有傻子在帶節奏。小葉離宣告情緒失控,腦子已經不聽使喚了,伸手去要母親溫暖的擁抱,他們畢竟只是個孩子,會渴望親情和溫暖是心理和生理上的需求,畢竟,只單是“媽媽”兩個字,就足以讓孩子無條件交出所有的愛和信任。
白薇還是不明白這種感情存在的意義在哪裡,明明她依舊活著,但她的心臟就像停止了跳動。
她想,母親應該擁抱自己的孩子,於是她就這麼做了,她沉默的擁抱了自己的兩個孩子,不是她想要擁抱他們,而是覺得應該這麼做。
兩個孩子都哭得泣不成聲,白薇沉默的看著,一言不發,甚至沒辦法共情。
停止的情緒讓她變成了一個冷漠的怪物。
窗外雷鳴作響,大雨瞬間降了下來,壓抑的人喘不上氣來,大概是察覺葉離對自己有些警惕,白薇深吸了一口氣,輕輕的問他們。“孩子們,你們吃飯了嗎?”
“沒有……”小葉蘇擦了擦眼淚,他們都不會做飯,家裡吃飯都是點外賣或者在外面吃。
白薇終於鬆了口氣,扒開了抱著的兩小隻,點了點頭,溫和的笑著:“我給你們下個麵條。”於是走進了廚房,廚房用具倒是一應俱全,食物卻是什麼都沒有……
這該是多少家長擔心的事情吶。
他們或許從來沒有吃過家裡的飯菜,好奇的圍觀白薇從她自己的包裡拿出了一堆食材。白薇找了鍋將火點著,一邊煮麵一邊輕念著:“一把細面,半碗高湯,一杯清水,一勺豬油,一勺生抽,燙上兩顆挺脆擴爽的小白菜,最後再撒上蔥花。”
在收火的時候,白薇遺憾的抖了抖自己的包,她跟自己的孩子說這叫四方囊,可收納百珍,仙舟到處都有賣的。
“可惜沒有帶小蔥,這兩碗陽春麵將就著吃吧。”
白薇關了火,盛了兩碗陽春麵給他們。飯桌上,白薇靜靜的看著他們吃麵,這是他們人生中第一次吃到媽媽煮的面,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溫度,是名為“幸福”的感覺,足以抵過任何山珍海味。
小葉蘇吃了一半就停下了,小心翼翼的問白薇,害怕下一次就再也吃不到了。“媽媽,我可以留著下一頓繼續吃嗎?”
白薇:“……”
小葉離看不下去了,說著:“不要犯傻,下一頓就不好吃了,我們還可以去外面找這個麵條。”敏感的小葉離一直在小心翼翼的維護著自己的哥哥,儘管笨拙又幼稚。
“好。”小葉蘇聽了她的安慰才繼續吃完那半碗麵,臉上好歹有了笑容。
吃飽了,兩個孩子笑著將碗洗了,白薇嘗試著將自己看做是一個普通人,沉默的看著他們,不知道在想什麼,大概是久違的感受到了家的味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你想跟我回家嗎?”白薇終於問出了這句話,孩子總是容易被欺騙。“可以天天吃這種飯菜,你們爸爸也在。”
小葉離搖了搖頭,後退了一步。“我要跟哥哥在一起。”
白薇坐在沙發上沉默的點了點頭,隨即溫和的邀請他們,像普通人家的父母一樣。“來一起看電視吧。”
兩人擦乾淨手,一左一右靠在她身邊,白薇隨便撿了一個電影,居然讓她撿到了窮困留守兒童的故事,父母為賺錢去外地打工,將孩子留給六十多歲老人,將近一個小時的故事,全程催淚,故事悲哀又無奈,白薇依舊無動於衷。
“好久沒看電視了,感覺挺新鮮的。”
白薇換了一個講愛情悲劇的電影,看完,她的評價依舊平平淡淡,在換了好幾個題材後,白薇依舊感覺不到情緒的波動,最終放棄了嘗試,找了個平平淡淡的家庭劇。
窗外大雨一直下,時間緩緩過去,等白薇反應過來時,兩個孩子已經撐不住躺沙發上睡著了。
“……”
白薇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關掉了電視。她好像從未感受過親情這種東西,自己小時候,就覺得那些所謂的家人虛偽的讓人厭惡,稍大一點,便被家裡人送到軍隊呆了一輩子,現在好不容易去了祖地安穩了下來,催走了那些發瘋忘記自己的家人。
結婚後有了孩子,而現在,要求她去做一個母親,這不可能。
白薇拿出手機發了個資訊,命人開星槎去碼頭等自己,然後乘他們睡著緩緩起身找了把傘,換上高跟鞋,看了一眼小葉蘇,確認他真的睡著了。
輕輕的抱走了女兒,她睡的很香,怎麼也沒醒,白薇找了條毛巾將她蓋住,然後毫不猶豫的走出了房門。
兩代人不曾存在過的親情在此刻就顯得有多麼的渺小與可笑至極。
他們都是冰冷的怪物,而祖地是催化這種怪物的裝置,也是,只要剝離了情感,陰魔身又何從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