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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異世秘聞——威德

我比任何人都期待“奇蹟”二字。

這場名為“苦難”的雨平等的落在世間,卻只有弱小的人淋溼了一身。這世間從來沒有過什麼“公正”,對吧?

我們生活在苦難裡,越是對苦難無能為力的人,苦難就越是一個接一個的到來。

我叫威德,一個窮困潦倒的流浪漢,來歷不重要,事實上名字也不重要,在我年幼的時候,窮人之間是沒有尊嚴可言的。在填飽肚子之前,人性與親情沒有一丁點作用。

在我小小年紀已經學會了上街乞討,跟惡狗搶食的時候,那個窮鬼將我賣給了一個年輕的商人,那商人眼神裡滿是嫌棄,我的父親粗魯的抹了一把我臉上的泥,說要再多賣一點價錢,那商人多看了一眼我的臉,眼神裡閃爍了一下不一樣的神色,便只剩下了打量商品的情緒了。

我沒見過幾面母親,她從我記事起便一直生活在小小的柴房裡,聽周圍的窮人說過,我的母親曾是上流貴族家的一個小姐,後來不知怎的賣到了這個貧民窟,一輩子走不出去了。

也是,貧民窟是找不出那樣好看的女人的,要有也早被富商買去當老婆了,怎麼會輪得到一個窮困潦倒的酒鬼?

我被一個商人帶走了,挺好的,至少我不用挨那酒鬼的毒打了。

至於之後?不知道,我只關心能不能填飽肚子。

我不用上街乞討了,商人給我找了一個比較“有尊嚴”的活計——剪羊毛。

這個商人真是這個世道商人裡的一大異類,我在這裡有了固定的工資,有飯吃,有住處,只需要每天剪一筐羊毛。

天一亮就開始剪羊毛,一開始剪的參差不齊,商人賣不出去,就罰我去跟上帝懺悔,說白了就是罰站,那些有些錢的人家總是會相信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誰在乎呢,只要他不打我,管他對面站的是神是鬼,我什麼虛偽的誇讚都說得出來。

我終於不用餓肚子了,商人還算這群有錢人裡有點良心的,我對於他的誇讚也算真心了些許。

過了好些天,我交給了商人一筐上好的羊毛,當天晚上我收到了一件新衣服,我不知道這衣服要多少錢,想來要剪好久好久的羊毛。商人說我要給他養老,所以才給我買的。

不知道,我心裡好像有螞蟻在爬,在聽到他這麼說,才好受些。

在我的世界觀裡,他好像一個異類。

剪羊毛的老工人從羊圈裡掏出了一大堆剪得亂七八糟的羊毛,和木板下關著的幾隻剪得醜醜的羊,應該是虧了好多錢,商人該生氣了。若是往日,我早就跑了,可我穿著新衣服,跑不動了。

不知道是什麼心理,我想看看商人生氣的樣子。

商人真的很生氣,說我不該偷拿老工人剪好的羊毛,也不該把羊和剪廢的羊毛藏起來,他憋了好多話,該到處罰的時候,卻只說出了一句:

“去懺悔吧。”

老工人一直很照顧我,剛來的時候是他手把手教我剪的羊毛。商人說我寒了老工人的心。

他們觀望著我,他們說:“去懺悔吧。”我好像懂了,在他們的世界觀裡,我才是那個異類。

商人說我是不對的,我賴以生存的技能在這裡碰了壁,他們說我這樣是不對的。

不知道啊,我不乾不淨的生活了那麼多年,原本只是為了活下來,現在又多了一個名為“道德”的東西要遵守。

商人跟我一起向上帝懺悔,說什麼抱歉浪費了那麼多珍貴的羊毛。

我那酒鬼父親鬧到商人家門口了,他應該是又沒錢喝酒了,不要臉的吵著要再交一遍賣兒子的錢,否則就把商人送去局裡。

商人報了警,貧民窟的人是沒有任何社會地位的,父親怎麼玩得過商人啊,最終父親被拘留了十五日,商人一身乾淨的從橘子裡出來。

再過些時日,大約是一個月後吧,老工人抓到了我偷盜商人的戒指。那是我準備拿去打發酒鬼父親的,我真的不想走。

但是好像,我又做錯了什麼。

商人臉色不太好,那是他生母的東西。

我望著商人,希望他再說一遍去懺悔吧。

這一次,我真的知道錯了。

“你走吧。”

好半晌,我聽到了商人的話,他大概是花了好久好久才看清楚,貧民窟走出來的孩子有多頑劣。

我還穿著新衣服,我才看到貧民窟外面的世界原來那麼大,我才理解原來還有這麼尊嚴的活法,不止是乞討,我還可以剪羊毛。可是商人不要我了……

我大概,真的很差勁吧?

不知道啊,聽說我撕了人生中第一張“頭彩”。

我回到了那個破舊的屋子,我沒能給父親帶來他想要的利益,被商人退回來後,周圍的窮人開始造謠我身上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父親沒辦法再把我賣出去,他的顏面還掃了地。

父親扒了我身上乾淨的衣服,要拿去賣掉換錢。他打了我一頓,荊條抽得我皮開肉綻的,讓我換了一身破破爛爛的布料,就把我掃地出門繼續乞討了。

或許我是瘋了,我跪在大街上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路過的人群來來往往,我沒有像往常一般低下身子伸出手向路人討要,我甚至想要一個碗,這樣會不會稍微體面一點。為什麼呢?

我都跪在這裡了,我現在毫無尊嚴的跪在這裡,只為了討口飯吃,我還在想什麼“體面”。

這條街上真的太多乞丐了,我甚至沒有心思對路過的富人花言巧語的討好他們,我想是因為一個不符合這裡的觀念與我面前的世界產生了衝突,讓我既放不下我那可憐的“尊嚴”,又迫於填飽肚子不得不跪在這裡乞討。

我沒能像往日那般帶回一分錢,我呆呆的站在那處破敗的房屋那,柴房被封得密不透風。

或許人心本是賤的,我那麼仇富,現在又想起來商人的好來,我觀望著柴房小視窗遞出來的小盆,裝著洗好的衣服,這是母親一天的活計,我負責將這些洗好的衣服送還給普通人家。

即便沒了自由,她也不得休息,白天洗衣做飯,晚上還要做些縫補行當,完了還要伺候父親,她跟頭牛一樣被父親隨意使喚,稍有不慎,便會引來父親的毆打。

周圍的窮人說過母親曾是上流貴族家的小姐,父親說過他當年為了買下母親花了不少錢,這是母親應得的下場。

我真的太好奇了,扒拉著窗戶木條的缺口去看裡面的人,或許是我的心理在作祟,邋里邋遢的婦人竟也有幾分獨特的感覺,幾張破破爛爛的紙張被母親視若珍寶的疊在一起。我恍然發覺,母親和我們不一樣,就像我面對商人一樣,他們的身價好像在我心裡就不自覺的抬高了一截。

母親不是我們貧民窟這種會爛在地裡的人渣,她只是被束縛住了自由,父親貶低她、欺負她,僅僅是因為害怕她得了自由便無法掌控。

我應該是瘋了,在接觸過商人後就瘋了,我從隔壁找了一把斧頭,使出渾身力氣,用力的砸在那把鎖在門上的鐵鎖。

“哐當——”

“哐當——”

兩聲巨響震得人心驚膽戰的,門鎖斷了,我用力的踹了一下那扇破敗又嚴實的木門。

“呯——”

又一聲巨響響起,困住母親大半輩子的那扇門開了。

她呆愣愣的望著我,縫製的衣物散落了一地,那幾張破碎的紙張隨著風吹得散落一地,那張憔悴的面容吃驚的張大了嘴巴,似乎是還沒反應過來她得救了,更沒反應過來我居然砸了門鎖。

她不知所措的看著我,眼神裡藏著小心翼翼的期待。

她在等我準信,是不是真的要救她。

“逃吧,卡薇爾夫人,趁著父親還沒回來。”

我望著驚喜落淚的母親慌亂的收拾了幾張紙便衝出了門外,我與她擦肩而過,她沒有想過帶我走……

也是,這些年來她過得絕望極了,我在她心裡本身就是和一個孽畜生的兒子,我能好到哪裡去?一是噁心,二是拖累。

母親越逃越遠,已經看不見身影了,想來等父親喝完酒回來,是抓不住了。

我在這個破敗的房屋裡找了個椅子坐下發呆,今天我沒討到一分錢,還放走了母親。

大概是好晚的時候了,父親才慢悠悠的回來。

看著父親醜惡嘴臉,我們心裡彼此憎恨著,陰險又惡毒,父親決定結束了我這灰敗的一生。

真好……

好歹是“體面”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