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招下來血量直接見底,傷害卻反而漲了上去,像加了一堆buff,葉蘇又隨著一道雷霆閃了上去,直接奔著一劍封喉去的。結果可想而知,被魈又一槍撂倒。
那瘋魔般的語氣,眾仙人終於反應過來了,連忙祭出法器重新鎮壓住發瘋的人類。
“……”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葉蘇終於被仙人們聯手困在一個小小的陣法裡,可算是安穩了下來。魈抺了一把臉上淺淺的一道劍痕,手指上甚至有細小的血漬,魈皺了皺眉頭,仔細觀察陣法裡的人,他好像意識真的不清醒了,痛苦的扶著腦袋,渾身都是血,安靜的闔著眼,仔細看就會發現他的手還在顫抖,脆弱不堪。
這樣一個溫順至極的人類,著實難以相信,他一夜之間發瘋殺光了數百隻魔物,若只殺魔物還好,可問題是若有人擋了他,他便會無差別攻擊。
所幸仙人發現的早,未釀成大禍。
鍾離終於遲遲趕來了,錯愕極了,他甚至不清楚這人是怎麼跑出璃月港的,按常理而言,這不應該。聽仙人的描述,這人一路從璃月港殺到歸離原,專挑長了葉子的魔物殺,逢人就說“入魔必誅。”
仙人是最早接觸這些魔物的,王小姐的事情也大概瞭解,基本上都發現了,那種魔物是由人類轉變而成,他們糾結極了,關了一些活的,甚至試圖研究出解藥,結果一個人類趁他們不注意發大瘋連同那些魔物也全殺了。
看著前幾日還憨憨的衝自己笑的少年,鍾離先生不知道該怎麼描述這種心情,像天塌了一樣,嘗試的喊了他幾聲,他卻沒什麼反應,依舊緊蹙眉,臉色蒼白,看起來狼狽極了。
“我要帶他走,諸位可有異議?”
異議?眾仙人面面相覷,來的仙人剛好全是認識鍾離這個身份的,而整個璃月不是帝君廚,便是扭曲的帝君廚,如何處置不是他一句話的事,何來異議?
陣法慢慢的開啟,葉蘇緩緩睜開眼,依然不識眼前人,神色間盡是瘋魔,握劍的手指輕微的顫抖著,眼裡是令人絕望的瘋狂,冰冷如墨跡緩緩暈開。
不妙。
鍾離先生眼看著他與自己擦肩而過,那把劍一不留神碰到了手,然後驟然碎了一地,像支撐他前行的最後一絲力量也隨之崩潰,少年雙目失神的倒下,鍾離先生下意識的撈了一把。
很糟糕。在超負荷的進行了一場又一場的廝殺,過度使用元素力,再加上與仙人過手受的幾處傷,儘管魈已經盡力避開這些致命區了,但架不住這人不要命,等到鍾離先生手裡的時候,他差不多就剩一口氣了。
人類這種脆弱的生物,磕不得,碰不得,也有很大的可能會因疾病死去。
為什麼非要建立羈絆?
倒是鍾離先生看得緊,固執的要死。所幸,剛好趕上了,以鍾離的醫術,僅憑這口氣也能吊住他這條命。
這次變動,葉蘇算得上是撿回了一條命,可那又如何?他病了,在藥物的催化下,「嗔患」的症狀已然顯現,鍾離先生大概是不解為什麼一個人類會有磨損的症狀,最終也只能歸結於他病了。
長生病,葉蘇遲疑了許久,才恍然發現自己已身陷魔陰身。
這小院還是那個小院,人也還是那個人,門外熙熙攘攘的隱隱傳來那場屠殺的訊息,不同的是,這場事故的主人成了聲名鵲起的英雄。
平安香囊生意越發紅火,鍾離先生甚至買過一個拆了,卻因為認不出裡頭許多藥材,怕與葉某人的用藥相沖,才就此作罷。
茶水清晰的映著葉蘇的樣子,頭髮散亂,應當是才睡醒,面色蒼白,好像突然生了一場大病,那雙淺藍色的眼睛茫然的盯著水面上旋轉的茶葉,溫暖的觸感從指尖傳來。
大概是見他盯得久了,卻遲遲不喝,鍾離突然拿起茶匙挑走了他杯裡飄著的茶葉,還仔細扒拉乾淨,隨便丟進他自己的茶碗裡,然後將沾溼的茶匙放到桌上。
這一套動作做的一氣呵成,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桌上那支木茶匙還滴著水,葉蘇才恍惚發覺,鍾離居然拿取茶器挑茶碗裡泡溼了的茶葉。葉蘇緩緩抬頭看了一眼鍾離,鍾離臉上沒什麼表情,專心致志看著煮茶的工具,看起來正常極了,情緒也非常穩定。
兩人就這麼一言不發的坐在一起喝茶,葉蘇點了點頭,癱著臉也沒有心思提醒他什麼,慢悠悠的喝著那杯茶。
嗯,很奇怪,有種情緒都非常穩定,但實際上早瘋了好一會兒了。
正常用來取茶葉的茶匙是不沾水的,最好保持乾燥,避免取茶的時候沾溼茶葉,導致正常儲存的茶葉發黴。鍾離先生常年與茶相伴,應當是知道他在做些什麼的,左右也沒把溼了的茶匙扔進幹茶葉裡。
“鍾離,我大限將至了……”
一個人平緩的聲音緩緩的講述著,好像說的不是什麼大事兒,好像在說,今天要吃什麼菜。
痛苦是一首藏頭詩,不曾言說,不曾聽聞,可它確實存在,它就這麼安靜的到來,無聲無息。
另一個人聽了,沒什麼反應,半晌,愣愣的給他添水,水添多了,茶水漫了出來,濺了出來,才像嚇到了一樣一下子鬆了握著茶壺的手。
“咔嚓——”
那隻深得鍾離先生偏愛的茶壺失手碎成了兩瓣,茶水咕嚕咕嚕的淌了一桌。
兩人平靜的盯著那隻茶壺漏完茶水,好半晌,葉蘇才遲疑的喊他。“擦擦?”
“嗯。”鍾離簡潔的應了一聲,臉上依舊沒什麼情緒,葉蘇拎著碎了的兩片茶壺扔了,鍾離別手別腳的將桌上的水用抹布吸乾,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儘管沒有了壺,兩人依舊坐在一起安靜的喝剩下的兩碗茶湯,看起來情緒穩定極了。
“想吃萬民堂的金絲蝦球。”
“好,今晚我們就去。”
鍾離一聽便毫不猶豫的應下了,那平靜的語調微不可察的藏著一點顫抖,輕得像是聽者的一個小小的錯覺。兩人又安靜了好一會兒,鍾離點了點頭,將空了的茶碗放好,等對方喝完,給他打理一下頭髮,然後出門置辦兩身新衣裳,這是前幾日便說好了的。
像每一個平凡的日子裡,鍾離先生安靜的拉著他慢慢的走在璃月的街道上,手指緊緊的交握著。若是閒暇,便漫無目的的閒逛著,反正時間充裕,看上什麼,便停下來買下,等看夠了這些熱鬧的商販,再去聽聽王鐵嘴講的書,用以打發時間。
鍾離先生平日裡便是善於安排的人,將葉蘇推進成衣鋪,便沒了下文,居然一個人站在門口,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平白的,葉蘇不知道怎麼從他身上感覺到了一種名為“慌亂”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