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報了系統關機，葉蘇還是沒忍心放任他不管。

這孩子的嗓子是徹底壞了，不是身體上的壞了，而是心理上的壞了。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回家把自己關起來，換了身衣服就蹲在角落裡發呆，也不知道去找點吃的。

雖然安安靜靜的，但是哪哪都是問題。

葉蘇仔細的看著那孩子，沉默了半晌，掏出了手機，看著日曆愣了一下，還是給他點了個外賣，都是自己愛吃的，也不存在什麼忌口。

「起來走走吧……」

他沒什麼反應。

葉蘇第一次拿系統的機械音同那個年幼的自己說話，葉蘇自己都愣了一下，半晌，才發覺自己所做的一切皆與曾經的貓貓並無二致，眼淚才緩緩砸了下來，化為一串串資料，慢慢的流進心裡。

我就知道，天底下怎麼會有那麼好的貓貓會找上我…還說什麼是來救我的。

原來，我真的……把自己重新養了一遍……

惆悵東欄一株雪，人生看得幾清明。

葉蘇緩緩伸手去碰他，沒有實體，他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猶豫了半刻，葉蘇認真的給那個年幼的自己一個擁抱。

我們什麼都不知道，但我確實回來了，我為你而來，我是來救你的……

我是……你的系統322。

眼淚不爭氣的掉了下來，這孩子看起來就不好相處，陰暗極了，不說不笑。葉蘇難受的嚥下痛苦的情緒，難得回想起，自己以前原來是這樣的一個“問題兒童”。

哭夠了，葉蘇又想蹲牆角了，想了想，還是放棄了，自己最喜歡的牆角如今被人佔了。

「系統發放任務中：午餐（未完成）」

小葉蘇愣了一下，繼續蹲牆角，然後緩緩抱著頭，不聽不聽王八唸經……

葉蘇：“……”

要命……

葉蘇想了想，果然自己最怕的還是死，於是打了一串字給這孩子看。

「注意：任務失敗，宿主即刻死亡！」

面對這個陌生系統的這種完不成任務就去死的作風，小葉蘇明顯愣了一下，顯然被恐嚇到了，眼淚又吧嗒吧嗒的掉下來了，卻是終於慢慢的挪出了房間。

小葉蘇拿到了外賣，年長的葉蘇才緩緩嘆了口氣。

看了看牆上的日曆，年長的葉蘇慢悠悠的移過去，坐在他旁邊靜靜的看著他拆開外賣盒，嘴角忍不住微微揚起。

是一碗長壽麵。

“生日快樂，恭喜，重獲新生。”

成年的葉蘇溫柔的笑著，雖然他聽不到，卻還是慢慢的跟年幼的自己說著。想了想，或許，當年的011也是這般看著自己度過人生中第一個有人慶祝的生辰，心裡又有別般的滋味增長，或許又有什麼遺憾的事被填補。

你笑一笑啊……少年。

這段歲月真的太苦了，你笑一笑。

我當時怎麼沒記得笑呢？我都沒發現……這是一碗長壽麵呢，只記得那天莫名其妙的收到了好多奇怪的禮物。

花了好大勁，一番威逼利誘，葉蘇才把年幼的自己弄出家門，兩隻白毛靜靜的躺在一起曬著太陽，一大一小，頭頂樹影婆娑，系統播放著其他世界的故事。

葉蘇沒本事把心池那些花花草草養回來，只能放任它們亂七八糟的長。

「系統發放任務中：晚餐（未完成）」

葉蘇失去了身體，變成了新的系統，就不存在進食這種說法了，於是每到飯點的愛好便是觀察年幼的自己乾飯，算得上是吃播了，不過幸好他看不見自己。

不然指不定就吃不下飯了。

民以食為天，養了許久，小葉蘇的精神狀態看起來好多了。你看，我還是很厲害的嘛，我有在好好的養自己吶。

小葉蘇恍惚的夢裡醒來，身上蓋著柔軟的毛毯，耳邊是斷了章的故事，轉而播放著陌生的歌曲，海風吹來命運的曲調，在某個不知名的地方，有人輕聲說：我將在過去賦予我以第二次生命。

時間緩緩流走，兩人還是不會主動和對方交流，也僅僅是葉蘇給他指派些什麼莫名其妙的任務。比如吃飯、比如睡覺、撿點石頭、撈點魚，值得一提的是，葉蘇明知道自己不擅長養植物，卻還是讓他種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花草。

在死了不知道多少棵花草後，小葉蘇終於發現了自己威脅他的話根本作不了數，他也只是沉默的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能說出來，又乖乖的種著下一棵根本活不了三天的花草。

在不知道多少次嘗試後，後院堆了一整堆漂亮的小石子，小葉蘇終於養活了一小株多肉，它倔強的活了整整一個周。他仔細觀望著那株爛了根的多肉，沉默的又發起了呆。

嗯，確實……有點為難你了。

葉蘇確定年幼的自己沒有向任何人求救過，那一聲貌似是向自己的求救，或許也只是某個未來寫在系統源頭的遺憾。

這孩子太安靜了，安靜的不像是一個正常的活著的人，在這段年歲裡砸不出一絲聲響，人活著本身就是吵吵鬧鬧的，從誕生時的第一聲哭喊，直到步入墳墓的最後一聲嗩吶，一個人的聲音才算結束。只是他的聲音提前沉在了心池裡，要想把它“撿回來”，得很久很久……

繼續吧，慢慢的養，總有一棵能夠成活的，重要的不是失去的，而是重新獲得的。

自己喊自己的名字怪奇怪的，於是葉蘇給這孩子重新起了個名，叫“小葉子”。

小葉子的假期快結束了，可惜他還是沒能說出一句話來，牆角時不時還是會有他的身影，不過更多的是蹲在花盆邊發呆，剛栽下去的花苗是一種極為鮮嫩的模樣，富有生機，然後，經過小葉子之手，它會在短短几天迅速的以各種方式枯萎。

這小子是真的不適合養植物。

葉蘇無奈的搖了搖頭，思索著要不換什麼動物試試，但稍微查了一下，動物比植物更難活，才放棄了這種危險的想法。

半個月過去，葉某人已經發展成了一個嘮嘮叨叨的“老媽子”了。

“多穿點，會著涼的。”

“沒成活就沒成活唄，哭什麼？反正咱哥倆也不是種花的料，你不覺得蹲牆角很幼稚嗎？去再栽一棵！”

“嗐！穿鞋！穿鞋！！！”

“……”

“該！居然挑食！哦……是香菜啊，那沒事兒了，畢竟我也不吃。”

小葉子聽不到，把香菜扒到一邊，只吃自己喜歡的。葉蘇想了想，最後慢悠悠的低頭笑了起來，有點心虛，這性子還真就一模一樣。心底又覺得，如果那段時光也有人這麼陪著自己，其實蠻好的。

拿著這麼強大的系統機體，葉蘇就忍不住開始教小葉子打遊戲……對，打遊戲……萬千家長深惡痛絕的遊戲，還是《崩壞三》這種刀子劇情堆起來的那種。

美其名曰：“陪玩。”

遊戲這種東西，好裝置是高配，而好友才是頂配。

當葉蘇第一次握著他的手操作著虛擬角色開始移動時，自己就知道，他真的活過來了。

「你可是我選定的主角啊，應該是很聰明的，學會了嗎？」

小葉子顫抖著縮成一團，逃也似的將手柄扔在一邊，抱著頭突然開始大哭了起來，發出“嗬嗬”的哭腔，嗓門悶悶的，嘶啞又難聽，可他確實是終於撿回了他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