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很是詫異,難道宋縣丞是個愛民如子的清官?
當然不是。
宋曄為官講原則,收了錢就一定辦事,注重口碑,所以幾十年來大戶們求他辦事的很多。
日積月累下來,他的錢是用不完的……
一把年紀,外邊子孫偶爾帶回來些延年益壽的寶藥,使得他也比常人活的久些,對於金錢這類身外物已然看淡。
有錢的都說不愛錢……
他開始追求自已的名聲,至少等以後自已死了,縣裡有人來為他上炷香,倒壺酒,記得有這麼個人就行……
總得來說就是愛面子,想這些刁民都念他的好……
前幾日破了那殺夫弒父的案子,自已去茶館喝個茶,都有人直呼“青天大老爺!”
歡喜的來,這幾日胃口都好了!
所以第一次代掌衙門的他,對這些案件格外上心,破了案,那些草民一高興,自已這聲譽不就蹭蹭往上漲嘛!
……
張衍卻面露詫異……這麼快就要上班了?都不等我熟悉熟悉?
宋縣丞繼續說著:“巨基啊,你說說,我身邊的人何其無能!”
“你再不來,衙門怕是可以開雜貨鋪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惡狠狠的瞪了李捕頭一眼,後者為了兩邊都不得罪,也不搭話,訕訕地笑著。
“幾天功夫,衙門內都積壓了兩起,半天了也沒有進展……急的我是茶飯不思,夜不能寐……”
“巨基,你得為我分憂呀!”
說到激動處,宋縣丞還猛拍張衍肩膀……
張衍只有直矗矗的受著……腦海中不停催眠自已,這一下一下全都來自領導沉重的愛呀!
“大人,可否等小人去換身衣服,再來幫大人分憂?”
宋曄看了看張衍這一身粗布衣服……太磕磣了些,確實有失衙門威嚴。
“老李,快些帶張衍去換身衣服,順便把這幾日積壓的案件給他說說……你們務必要儘快破案!”
李捕頭暗暗撇了撇嘴……真是官大一級壓死人,官大幾級當仙人!
領導說一嘴,麻嘍跑斷腿。
不過他還是面露恭敬,說道:“大人英明!”
……
李捕頭走在前面,左右兩邊跟著張衍跟陸晨。
張衍四下觀察著,每到一個新環境,需要熟悉地形,方便跑路……
三人來到“班房”。
推門進去,室內比較整潔,至少比【紅袖招】滿是汗臭、腳臭的寢室要強不少。
裡邊一個人沒有,這個時辰大多數已經去街上巡街了……
李捕頭開啟櫃子,在裡邊挑挑揀揀,終於找出一套比較小的衣服,拿給了張衍。
一套深黑色公差服,一條腰帶,一條束髮。
張衍接過衣服跟腰帶,唯獨沒有拿束髮,隨機找了一個房間換了起來……
李捕頭詫異的看了一眼陸晨。
“師兄是光頭,你給他束髮沒用。”
“?”
……
不得不說官服很考驗人的身材跟氣質,身材俊朗之人穿上更有加成,就是拉屎的時候脫褲子頗為不便……
張衍雖然不帥,但身材還算不錯,衣服有些大,只能算勉強合身,穿上看著挺陽光挺拔的……
只是頂著一個光頭,破壞了美感……
他摸著自已鋥光瓦亮的光頭,連連嘆氣。
“可惡,怎麼就成光頭了呢!”
木劍斜挎在腰間,掀開布簾,蹭亮的光頭奪人眼球……
李捕頭哭笑不得,不過他可不敢笑,他怕張衍反手給他一個掌心雷。
只能憋住:“巨基,你穿這個挺不錯的……”
“嗯,不說這個了。時間緊迫,李捕頭還是去處理案情吧……”
“好。”
隨後三人來到內堂右側,這裡是主簿的辦公地點,主簿負責記錄、修繕案卷。
主簿是名六旬的乾巴老頭,老儒生一個,頭髮鬍鬚灰白,門牙還掉了一個,笑起來漏風。
進門的時候,他正在寫著卷宗,年紀大了眼神不好,俯身離桌子很近。
進門後,李捕頭就急切地說道:“老甘,別寫了,快把最近的卷宗拿出來,我們要破案……”
老甘停下手中的毛筆,把它放在筆擱上,嘟著嘴吹了吹剛寫好的墨跡,隨後混濁的老眼看著李捕頭,語氣有些打趣。
“你個老李還破案?上次連兩個乾巴老頭丟錢的案子都沒搞定……”
他跟李捕頭相識十幾年的老友,這廝的能力,自已是知道的,憑藉著資歷混上捕頭。
聽到老友嘲諷,老李臉上一紅,畢竟在陌生人面前丟了面子。
“讓你拿就拿,哪裡這麼多廢話!這人可是縣丞專門請來的破案的。”
老甘看了看李捕頭身後兩人,陸晨自已知道,草包一個。
“和尚?!”
想來這人便是縣丞請來破案的吧。
他打量了一眼張衍,用硯臺把宣紙壓住,起身在後邊的書架找卷宗。
很快面前黑漆的木桌上就放著兩卷卷宗……
張衍也不磨嘰,直接拿起翻看起來。
李捕頭見他如此認真,也不敢出聲打擾,還主動拿了一把椅子讓張衍坐。
就連老甘也被他趕到另外一張桌子。
他心裡想著,這廝真有本事的話,我叫他一聲大哥也不是不可以!
畢竟就一聲大哥而已,可以少挨宋縣丞這麼多罵,這筆買賣怎麼算自已都不虧……
坐下的張衍逐字逐句的看著卷宗。
第一本寫的很簡單:
就是兩個老漢爭搶一吊銅錢,賣甘蔗的老漢說是他的賣甘蔗的錢,而炸油條的老漢說是他掉的。
可謂是婆說婆有理,公說公有理,相互爭執不下,只能告上衙門。
宋縣丞在堂上聽的頭大,他覺得一吊錢有什麼好爭的,讓李捕頭給個解決辦法。
老李犯了難,他看了半天,沒看出名堂。
隨便給一個,另一個就揚言要死要活,沒辦法,他只能把銅錢收了,通知他們幾天後衙門會給出結果……
第二本也是兩個人爭奪一頭水牛,水牛這東西可是稀罕物,農民耕地全靠它。
黃老漢說是他家丟的,錢二麻子說是他家養了幾十年。
說急間,兩人還打了起來,最後只能將倔強的大水牛放在衙門,兩個人各打五大板後讓他們回去,擇日再來……
張衍笑了笑,怪不得宋縣丞說衙門快變成雜貨鋪了。
來一個案子,破不了,就把東西放衙門。
這尼瑪要有人爭個女人,是不是女人也得放進衙門,然後別人領回去的時候還送一個,買一送二,血賺……
理清腦海中的思路,張衍咧嘴一笑。
就這就這?
這就不行了?
一直觀察著張衍的李捕頭看他猝然一笑……看樣子妥了?
“巨基吧?你給老哥說說,你看出什麼門道沒有?”
“老哥心裡好有個底……”
張衍起身,明眸皓齒,意氣風發。
“幸不辱命!”
“現在讓縣丞升堂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