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吳青理的話,於曉涵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咯咯咯笑作一團,像是被人戳了癢癢肉。
“你笑什麼?”吳青理納悶。
“對……對不起,我就是單純覺得你說話的語氣很好玩,好像年齡比我大很多一樣……”於曉涵笑個不停。
對於她的迷之笑點,吳青理頗為無語。
但有一點她說得沒錯。他的真實年齡確實比她要更大一些。
至於他剛才所說的,的確無病呻吟更多些。
因為自末日以來,他與喪屍的交鋒更多,與其他倖存者接觸較少,至於末日下的人性究竟如何,他不好說,大多出自本能的猜測。
但他想不到,猜測會這麼快成為現實。
某天,彷彿出於某種奇異的天人感應,他心慌得不得了,草草獨自一人提前回來。
結果,眼前的一幕讓他呆住了。
外面大門敞開著,兩雙他沒見過的男鞋隨意地脫在門邊,客廳桌子上放了幾袋敞開的食物,以及一把沾滿血的尖刀。
裡屋房間緊關著,裡面傳來女性悽慘的呻吟和男性猥瑣的笑聲。
吳青理腦袋瞬間轟的一聲,大腦一片空白,彷彿有無數雜亂的片段聚合在一起,又轟然散開。在那些片段裡,他看見一雙溫柔善良的眼睛,盯著他笑。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幾乎出於本能反應,他下意識提起桌子上的尖刀衝了進去。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屋子裡的三人齊齊看向他。
兩個赤裸的男人死盯著他手裡的尖刀,彷彿看見怪物,一臉驚恐。
姜思竹默默望著他,再默默將視線移開,眼神黯淡,吳青理彷彿聽見火苗熄滅的聲音。
吳青理知道,那雙如玻璃般澄澈的眼睛徹底不在了。
“你……你想幹什麼?快……快把刀放下,如果你想要這個女人,我們現在就還給你……啊!”
這個妄想求饒的男人這輩子已經不可能再說出第二句話了。
下一瞬,吳青理的尖刀已經刺入他的喉嚨。
誰也沒料到他會一言不發地突然動手。
刀刃毫無阻攔地切入肌膚。
剎那間,鮮血飛濺,彷彿赤紅色的噴泉,波及房間中的一切。男人的眼中充斥著恐懼和難以置信,喉嚨咕咕地響,像是骯髒的蒼蠅。
他這一生眼前最後的畫面,是吳青理堅冰一樣的雙眸,冰寒刺骨。
“不要殺我!我願意做牛做馬,甚至你讓我殺了我爹都可以,求求放我一馬,我保證這輩子不可能再出現在你面前礙眼,我不想死啊!”
剩下的男人腿一軟,求爺爺告奶奶,跪倒在地拼命磕頭,直磕得木質地板凹陷,皮開肉綻。整個人精神恍惚,幾乎要暈過去。房間沉寂,沒有第二個人說話。
良久,他停止磕頭,渴望地抬起頭。
利刃在瞬間割裂他的喉嚨,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他捂著噴血的咽喉,像只令人作嘔的蛆蟲,痛苦地扭曲掙扎。
他顫抖著手指,用盡全身氣力指著對方,想要說些什麼卻發不出聲,直到眼睛失神,徹底死去,像條路邊死去的野狗。
對面,吳青理的眼中,有火焰在燃燒,越燒越旺。
在解決掉兩個畜生後,他猶豫著轉過頭。
他默默地看著那個可憐的姑娘。
她抱著衣服縮在床邊,沒有歇斯底里地哭喊,沒有對血腥場面的恐懼尖叫,她一聲不吭地蜷縮著身體,微微顫抖,無神的雙眸,彷彿失去靈魂的人偶。
這幾秒鐘,吳青理想了很多安慰人的話,但話到嘴邊都被他嚥了回去,每句話都好像刀片刺痛他的咽喉。
發生這種事,他不知道該怎麼做。
“他們怎麼進來的?是你給他們開的門?”吳青理問。
於曉涵沒有回答,喉嚨中隱約傳來嗚嗚的聲響,像是小貓的嗚咽。
隨後,他長嘆一口氣,扛著兩具屍體,連同他們的衣物一起丟到外面,並化身最細緻的清潔人員,為她清理房間,直到其他三人回來。
其餘人得知訊息後皆為震驚,姜思竹眼眶含淚,衝進裡屋抱著於曉涵哭泣。胖子瞬間發飆,暴跳如雷,血絲在眼底流動,像是紅色的蝌蚪,叫嚷著要將那兩個恩將仇報的畜生大卸八塊。
李正陽大哥雖然沒說什麼,但額頭蜿蜒如蛇的青筋,以及攥緊拳頭也表明了他此刻的心情,恨不得將加害者復活再親手殺一次以洩心中之恨。
雖然接觸時間不長,但有誰會不喜歡一個可愛天真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可這一份在末日中殘存的美好在今天被徹底毀掉了,一朵廢墟上的瓊花被人粗暴地碾碎踩進土裡。
從那之後,於曉涵就像變了一個人,整日將自己鎖在屋子裡,精神恍惚猶如行屍走肉。
對此,其他人只能嘆息,卻又無能為力。
心靈上的傷痕和肉體上的不同,或許只有時間和自我意識才能治癒。
某天,於曉涵再次無聲地吃完飯,脆弱的身體像是浮萍,飄進了房間,輕輕關上門,上鎖。
吳青理望著她的背影,像是暴雨海域的小船,隨時可能被海浪掀翻,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些天他已經記不清自己說了多少安慰的話,說得自己嘴唇都磨破了,只可惜效果甚微,他面前的女孩雖然安安靜靜地坐在眼前,但整個人的狀態卻如同關在密不透風的盒子裡,看不見也聽不見,彷彿有層看不見的鎧甲包裹著她。
但他理解她。
每個人的承受能力是不同的,你不能指望受傷的人在你三言兩語下就恢復健康,有可能你自己就是俗話說站著說話不腰疼的那類人。
這時,一旁的胖子朝他努了努嘴,神神秘秘地將他叫到一邊。
“什麼事?”吳青理一頭霧水。
“姜思竹的腿好差不多了,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最近幾天就走吧!”
“好,那於曉涵呢?她怎麼辦?”胖子問。
“一定是跟我們一起走啊!這還用問嗎?”吳青理脫口而出。
將這個精神受損的姑娘拋下離開,打死他也幹不出來。
“好,咱倆想法一樣。”
吳青理見胖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好奇,“你還想說什麼?”
“你說於曉涵她……會不會自殺啊?”
吳青理一怔,一顆心瞬間沉了下去,嘆了口氣。
其實他也有過這個想法。
“為什麼這麼說?”
“我聽姜思竹說,於曉涵現在喜歡用刀在胳膊上劃來劃去,雖然都不致命,但終歸不是件好事……”
吳青理停頓片刻,扶著額頭,喃喃低語,“如果事情真發生了,那也沒辦法。我只能管控我自己,無權干涉別人的命運,隨她去吧。”
“好。”胖子重重點了點頭,笑容牽強,比哭還難看。
第二天清晨,姜思竹早早準備好早飯,吳青理已經跟大家商量好離開的事情。
眾人的視線集中在於曉涵的座位上。
唯有空落落的椅子盯著他們看。
眾人短暫對視,從對方的眼中看見了相似的東西,那是危險的訊號。
吳青理噌地從座位上竄了出去。
不要!
千萬不要!
眾人憂心忡忡地圍在房間門口。
吳青理敲門,力道越來越大。
房間中無人應答,一片死寂,像是從未有人存在過。
吳青理和胖子對視一眼,兩人一發狠,猛地撞開房門。
砰的一聲,門板從門框上震落,幾人衝進房間。
萬幸,迎接他們的不是鮮血淋漓的場面。
房間中空無一人,乾淨整潔,被褥整齊疊放,床單鋪平,在陽光下,彷彿整齊的平行線。
窗戶敞開著,一陣涼颼颼的冷風吹過,面無表情地掃過每個人的臉頰。
眾人面面相覷,彷彿無知的旅人。
乾淨的木桌上,平放著一張信紙,似乎寫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