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嬈保持石化的姿態已經一分鐘了。
準確地說，連帶賀瓷在內、除了艾塔之外，所有人都已經維持這個姿態一分鐘了。
艾塔揉了揉額頭，原先見到希斯夫人所產生的不虞已經消散，盡數轉化為一種類似於哭笑不得的情緒。
她推開湊得最近的林嬈的臉，表情一如往常：“這沒什麼，別這麼大驚小怪。”
“可是你跟瓷瓷竟然是這種關係誒……”遊如夢的眼神在艾塔和賀瓷之間轉來轉去，賀瓷看上去也是震驚得說不出來話的樣子，眼神複雜。
艾塔嘆了口氣，輕車熟路地喚來侍者，簡單問了句有沒有忌口，就報出一連串的菜名。
侍者退走之後，艾塔環顧一圈，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在略顯昏暗的柔和燈光下閃著細碎的光亮。
“你們聽說過瓊諾·希斯嗎？”
“我知道！”遊如夢舉手，她閒得沒事就刷論壇，之前因為林嬈和諾恩在訓練場打了一架還吃了好多希斯家零零碎碎的小瓜，這點事她還是知道的。
“瓊諾·希斯是希斯家本家的少爺，在聯邦中央軍校讀機戰系大二，被譽為聯邦的明日之星，是帕羅德家主和希斯夫人的第一個孩子……”遊如夢卡了一下，忽然抬頭看向艾塔：“那這麼說，瓊諾·希斯就是你的……”
艾塔點點頭，微微垂眼，冷靜而準確地說出遊如夢沒說完的字眼：“未婚夫。”
秦驚鸞皺眉，她家裡算是跟上層有些聯絡，但從沒聽說過希斯家和塞倫斯家聯姻的訊息：“這個訊息完全沒有公開嗎？”
希斯家跟塞倫斯家就算在貴族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家族，本家少爺小姐聯姻這種事情不可能沒有一點風聲。
艾塔看了她一眼，搖頭：“沒有，原本就只是口頭的，但是後來要舉行訂婚宴的時候，”她微微歪頭，嘴角勾勒出一個略有些諷刺的細微弧度，“我離開塞倫斯家了。”
幾個人面面相覷，林嬈抱著狐狸坐在艾塔身邊，能看見她放在桌下的手稍稍握緊，指關節有些微的泛白。
在這個空檔，侍者在卡座外禮貌地詢問了一聲，隨後魚貫而入，送上剛出爐的餐點，又靜悄悄地離去。
桌上的飯菜升騰起雲一樣的熱氣，悄無聲息地氤氳開來，模糊了艾塔和賀瓷各有異色的神態。
“好了，今天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們想聽之後有機會可以跟你們說——這家餐廳的菜還不錯，可以試試。”
她拿起了筷子，剩下幾個人也就把這件事揭過，開始互相吆喝著嘗這個嘗那個，中間興致到了，遊如夢還想慫恿林嬈點酒。
結果，遊如夢因為還沒過成年生日，提議被秦驚鸞毫不留情地駁回，抱著旁邊的郗鵲嚶嚶假哭，最後仍然只得到了果味飲料。
一行人吃好喝好，走出餐廳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天色徹底暗下來，但街上各色的霓虹流光讓這裡顯得生機勃勃，完全沒有夜晚的寂靜。
林嬈深深吸了一口氣，滿足地眯起眼睛，懷裡的狐狸也懶懶地打著哈欠，深紅色的尾巴摩挲著林嬈的手腕。
嗝……這裡的東西還怪好吃的……
“唔，下回還來！以後就作為我們團建備選之一吧！”遊如夢挽著秦驚鸞提議，得到一致同意後歡呼一聲，把布丁高高舉了起來，小貓咪懶得理她，一臉麻木地任她作為。
幾個人看著她們笑，一邊聊天一邊往回走，不怎麼說話的艾塔和賀瓷也加入進來。
不過說著說著，話題還是回到了學校裡。
“嬈嬈都是軍訓第一了，那期中期末的時候豈不是組隊熱門人選？”秦驚鸞隨手點開光腦看了看日期時間，給了林嬈一個揶揄的眼神。
遊如夢“啊”了一聲，“那我們豈不是很危險？”
郗鵲推推眼鏡，笑得溫和：“所以要加大訓練量。”
秦驚鸞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沒錯，尤其是你——如夢。”
聽到這個話題，艾塔側了側頭：“我可以幫忙。”
遊如夢頓時縮了縮脖子，控訴：“艾塔的訓練太魔鬼了！”
賀瓷遲疑出聲：“那我……”
遊如夢淚眼汪汪：“打不過……”
林嬈揪揪她的臉頰，宣判：“沒辦法，這傢伙需要被輪流毒打，要不然練不起來。”
遊如夢：“嬈嬈姐！！！”
她撲向林嬈，一把抓住後者的肩膀來回搖晃：“你好狠的心哪你……！”
林嬈一邊笑一邊被晃得七葷八素，狐狸扒著她的手臂也被晃來晃去。
——然而就在某個瞬間，林嬈忽然眉心一緊，顧不得說什麼就用力撲向遊如夢將她推開，與此同時，剛剛她站過的地方後面，一家店面的玻璃櫥窗猝然碎裂！
玻璃碎裂的聲音在熱鬧的街上十分突兀，人群一瞬間騷動起來，變得混亂不堪。
林嬈抿唇，眼神沉下來，潮水一般的精神力蔓延全身，構築出一道透明的壁障。
幾個人在玻璃碎裂的剎那迅速聚攏過來，將林嬈護在中間，同時放出精神力來進行防禦。
秦驚鸞眼神迅速掃視一圈，沒能在混亂的人群中發現什麼異常，只能打手勢讓艾塔帶頭立刻往達摩克利斯的方向跑。
她們幾乎算是逆著人流，走得有些磕磕絆絆，暗中的人也許在顧忌著什麼，一時間沒有再做什麼動作。
艾塔攬住林嬈的肩，和另一邊的賀瓷將林嬈保護起來，一邊頂著人流往回走，一邊低聲語速極快地問林嬈：“有沒有什麼頭緒？”
她跟林嬈相處這麼久，知道林嬈的精神力很敏感，青綣也是，如果說要探查什麼異常的動靜，她應該是最先知道的。
林嬈警惕著四周，同時盡力將精神力悄無聲息地延展開，無形的波動掠過無知無覺的人群，一直到擴張範圍的盡頭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的資訊。
“……他隱藏了氣息，或者比我強很多，感知不到。”
林嬈微微搖頭，加快腳步，“得快點走，他可能是衝著我來的，再這樣下去你們都不安全。”
她把精神力防護的範圍擴大到將周圍的幾個人都籠罩在內，同時點開光腦的通訊錄飛快地撥通了某個號碼。
那邊響了兩聲，然後旁邊的艾塔和賀瓷聽見略有些耳熟的慵懶男聲。
“喂？林嬈？”
“是我，白樺老師。”林嬈簡潔地描述了一下情況，白樺隨著她的敘述也嚴肅起來，有條不紊地交代下來：“學校附近有治安機器人，走人多的地方；如果遇見巡邏的治安官立刻求助，聽他們的安排，我馬上過去。”
通訊結束通話，林嬈抬頭，剛想說些什麼，就被猛地一推，差點撲倒在地——有個人忽然直直從人群中撞了出來，竟然穿過了她們的精神力屏障，硬生生地把幾個人衝散了！
林嬈心裡一緊，轉眼瞥見艾塔已經和一個男人交上手了，剩下人也是，賀瓷和秦驚鸞各對一個，遊如夢和郗鵲正在勉力對付另一個。
而她這邊……
林嬈猛地側身避開身後襲來的勁風，細小的電弧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音，險險擦過她的胸口。
她對上偷襲之人的視線，對方容貌看起來平平無奇，是個身材瘦削的男性，看不太出來年紀，一張臉絕對動過什麼手腳……
看起來太“平平無奇”了，但他的眼睛意外地好看，是一雙冰藍色的彷彿剔透寶石一樣的眼睛。
他手裡拿著一把短刀，刀身是幽暗的深藍色，電弧四處流竄，看起來比她之前用的那種制式光刀威力要強上幾倍。
林嬈沒看到槍，謹慎地盯著他的眼睛：“你是誰？誰派你來的？”
雖然她並不指望能套出些什麼話來，但是她想拖延時間……畢竟她今天是出來玩，沒帶什麼武器，算是手無寸鐵，而白樺趕過來還不知道要多久。
青綣擋在林嬈和那個男人中間，耳朵微斜，身體伏低，喉嚨裡發出威脅的嘶聲。在別人看不見的角度，它的眼裡閃過幽暗的紅色微光。
對面的男人沉默地盯著她，就在她渾身緊繃準備開打的時候，他忽然說話了。
“——他們，要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