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第心跳加速，面紅耳赤，若不是修煉這該死的功法，斷不會如此難堪。

此時內憂外患，饒是百斷鋼也化作了繞指柔。

他搜腸刮肚，絞盡腦汁，修煉不是不行，可沒他這般練法。

短短三日，哪怕是魔功邪法，也練不出個門道來。若是草草行事，不注重根基，他和那魔君又有什麼不同。

陸第心猿意馬，胡思亂想之際，腦海中忽地閃過一顆絲竹管絃繁奏，鶯鶯燕燕薈萃的星宮。

福靈心至，陸第就此運用觀想之法，將自己的心神寄託於那顆，記憶中的璀璨星宮之上。

蕭婷不曾看到，原本陸第迷離的雙眼已然剎那歸於平靜，只聽他支支吾吾道：“我，早就如此想了。”

“喔！你，想怎樣？”

蕭婷暗喜，用鼻尖輕輕蹭了蹭陸第發紅的耳垂，酥聲道。

陸第心頭一顫，難為情道：“我想，想，當真羞於啟齒。你且看看，可否合你意。”

哼！到底是個酸儒的性子，這般扭捏。

“好呀！我看看你存了什麼心思，你且放開心神。”蕭婷雙目一厲，瞳孔呈現如同狐狸般的垂直橢圓形。

一股強大的神魂撞進陸第的天靈之中，一路長驅直入，來到識海。

陸第識海被佔，頓時激起波濤洶湧，本能掙扎，想要反抗。

“讓我看看嘛！”蕭婷適時出言，發動狐族特有的魅心術，蠱惑道。

陸第頃刻間呆若木雞，不再抵擋，識海歸於寂靜。

蕭婷強大的神魂，搖身一變，竟然幻化成一隻長著五條尾巴的百丈赤狐。

赤狐憑空立於陸第識海之上，如同一艘火紅的樓船，乘風破浪，肆意橫行。

一時間，掀起波瀾無數，找尋陸第那不堪的想法。

“果然，修行時日尚短，連識海的未曾開闢完全，一片混沌。接下來我只要吞下陸第的心神，掌控其思想，為我所用。一樣可以讓其父陸鼎乖乖就範，如此一來，無論是抗擊北海妖魔還是東來滅周，都輕而易舉，易如反掌。”

赤狐口吐人言，臉上露出戲謔得意的神色，發出的聲音和蕭婷一模一樣。

就在蕭婷所化的赤狐得意洋洋之際，沒注意到，原本混沌矇昧的天穹更加昏暗。

一隻身長何止萬丈，渾身漆黑如墨的九爪聖龍，自天之盡頭，馳騁而來。

等赤狐發現，驟然停下腳步，抬頭之時，黑龍已經來到了它的頭頂上空。

“孽障！怎敢在此興風作浪。”

黑龍口吐人言，一爪重重拍下。

赤狐見狀，本能的高揚頭顱，雙眼迸發出攝人心魄的魅惑之力，直射黑龍雙眼。

不料黑龍的眼皮下翻，一層透明薄膜覆蓋其上，一對比赤狐頭顱還大的豎瞳絲毫不受影響。

赤狐還想掙扎，拼盡全力，引動識海之水，形成一股千丈高的浪頭。

五條尾巴如同傘面撐開，攜帶浪頭直挺挺的撞向黑龍巨爪。

“轟隆！”

震耳欲聾的碰撞聲響徹整個識海，連外在的陸第都受到牽連。只覺得頭痛欲裂，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腦袋裡衝出來一般。

赤狐全力一擊，僅僅抵擋了剎那，就被黑龍這一爪狠狠拍進海里。

赤狐遭受如此重創，全身骨頭俱碎，五條尾巴更是齊根斷裂。它虛弱無比的仰躺在海底沙石間，口中斷斷續續的念道：“怎，怎麼可能，這是人皇法相。”

未等赤狐再說什麼，一隻擎天之爪探入海中，僅僅兩根龍爪，就將其牢牢扣住。

赤狐被黑龍抓住的一瞬間，神魂與外界的蕭婷徹底斷了聯絡。

蕭婷身軀接連抖了三抖，眼皮不受控制，重重地合上。整個人氣若游絲，呼吸時有時無。

如同狼被咬住後頸，蛇被拿捏了七寸，生死不過一念之間。

為保今日萬無一失，那赤狐是蕭婷九成九的神識幻化而成。若是消散，蕭婷僅剩的神識根本無法運轉肉身。將會變成活死人，甚至身體內大部分血肉會逐漸枯竭，最終徹底淪為一具乾屍。

神魂奪舍之法，便是這般兇險歹毒，無論是對敵人，還是自身。

儘管陸第有言在先，可她終究是選擇了自認為最穩妥的法子。

那日，她分明看的真切，楚情殤在黑白無常面前，差一點兒就成功奪舍。

如今，黑白無常不在，她幾乎貼在陸第身上。如此近的距離，斷然不會有失敗的可能。

只可惜，她終究是小看了，這個連一套完整的拳法，都練不過三招的凡人。

她又哪裡知道，無常護道，古往今來算是頭一遭，又怎能出錯。

不過是謝必安多了個心思，怕弟弟守在門外，怠慢了陸第。才沒有在一開始，就要了楚情殤的性命。

九爪聖龍靜立虛空，龍目不斷掃視遠處海底，像是在找尋什麼。

片刻之後，陸第的神念突兀的出現在巨龍身前三丈處。一襲青衫的他，打量著眼前一眼望不到尾的巨龍身軀。

巨龍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龍眼眨了又眨，聲若洪鐘道：“縱然不知多少歲月未見，也不用像看小媳婦一樣瞧著我吧！”

陸第搖頭道：“帝辛，當年你要是有這般風趣，說不定站在這裡的就是你，不是我了。”

說完一人一龍對視一眼，沉默不語，半晌之後，皆是大笑出聲。

只可惜，這識海混沌，笑聲遠遠傳出去，不比哭聲好聽多少。

巨龍正是封神之戰，被世人唾棄萬年的紂王。

帝辛笑罷，冷笑道：“聖人手段，當真是莫測。文聖為平復姬發小兒怒火，親自賜我諡號。紂之一字，左邊繩蛇纏繞，束縛我身。右側畫地為牢，方寸之地，不能寸進。你輾轉九世，也算活得精彩，可我，身披這枷鎖，怕是永世不得翻身了。”

陸第輕聲道：“成王敗寇，自古有之。你我的下場，倒是應了那句聖人之下，俱是螻蟻。帝辛，你認嗎？”

巨龍聞聽此言，圍著陸第上下翻湧，引得識海之水動盪不已。即便如此，陸第依然面不改色，紋絲不動，任由巨龍發洩心中不滿。

帝辛所化巨龍伸出巨爪，直奔陸第，那龐大的爪子，若是擦著那麼一下。以陸第如今的神念力量，頃刻間就化為烏有。

陸第不為所動，任由凌冽的罡風，吹動青衫衣襬，獵獵作響。

巨爪驟然而至，卻在將要抹去陸第神念之時，堪堪停下。

“封神之後，五聖曾對我有過一番對話，他們質問我，昏聵不明，荒婬無道，是否認錯，承認自己是個昏君。”

“我反問，封神之前，人族興旺，四方來儀，海內昇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僅諸侯國，何止八百。文臣商容，比干，武將聞仲，黃飛虎，哪個不是青史留名。我若昏聵，他們到何處為臣？何處為將？說我荒婬，更是無稽之談。我不過武庚一子，那文王壽辰，卻有百子相賀，百子何來？”

“說我是昏君，我豈能承認，那封神榜，是我籤的嗎？若是我籤，不需要留下許多姓名，五位聖人選一人，上榜，足以！”

巨龍說完，陸第看著近在咫尺的擎天龍爪。那龍爪之上，第九根龍指，小上許多，彷彿是剛剛修煉出來的。

陸第伸出右掌，抵在那隻明顯小的多的龍指上，輕聲道。

“巧了，我也不認！”

陸第與這位不知多少春秋未見的兄弟，擊掌而誓。

史稱《至聖盟約》。

後世有詩云

龍德天喜婚嫁星，不問姻緣問蒼生。

九霄龍雲驚天變，敢向諸聖舞長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