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突然？”洪劍愕然問道。

“職業習慣，沒辦法輕易信任別人呢。阿劍雖然也算和我出生入死了嘛，”露珠又用了第一次見面時那種玩世不恭的語氣。“一開始我以為你只是個普通的路人大叔，因為運氣好所以才在飛空盒墜落的事故里保住性命。”

“但是在業人師的洞裡，你居然連著吃下了鳳凰果、鑄龍心…普通人早就燒的穿腸爛肚了，可你不但沒事，還能把那些火業為自己所有，卻沒有讓身體發生畸變。”露珠說著看了一眼已經睡熟的小七。

“越是力量強大的素材，就越會扭曲人的身體。你也看到了，業人師已經變成那副模樣，還需要普通人做試驗品，替他測試業的強弱。所以你到底是什麼人，你是如何只使用業的力量，卻不被反作用扭曲的？”

“我不知道。你說的這些我都不知道。”洪劍很坦白地回答。

“別裝傻。”露珠的語氣瞬間冷酷起來。

“我被捲入一場爆炸之中，昏迷以後就來到你發現我的地方，其他的我一概不知。業人師給我吃的東西，我也只覺得有著辣味。”

“辣味？你是說味覺？”

“當然了，不然還能是什麼。”

露珠猶豫了一下，問道：“你不會是什麼達官顯貴吧？我們一般人都是吃教團配發的食物，這你知道吧。”

“知道，你之前說過，野生的各種食材裡有名為“業”的毒素，吃進去會導致身體畸變。”洪劍回答道。

“但是聽說達官貴人們，他們為了滿足名為“味覺”的一種高階享受，專門僱傭了可以把食材裡的毒素去除的“除師”，讓他們可以享用各種食材。”

“除師？”洪劍感覺這稱謂好像頗為耳熟，和自己的老本行大有關聯。

“不過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有錢人啦。”露珠輕鬆的嘲笑道。

“唉，你這樣說很傷人唉。”洪劍嘆了口氣。自己確實是勞碌小半輩子，終於要存夠開店本錢了，卻沒成想莫名其妙來到了這麼一個奇怪的世界，還要被金髮長耳白面板的精靈小鬼嘲諷，有一種疲勞感順著緊繃的神經從大腦蔓延開來。這不僅僅是一整天逃命、戰鬥、奔波帶來的疲勞，更是想到自己碌勞無為的三十多年人生而帶來的疲勞。

“嗚哇，突然就擺出一副生無可戀的嘴臉來了呢。我說你沒錢也不至於如此…”

“啪嗒。”

兩人身後的灌木叢中傳來一聲輕微響動。露珠長耳朵一抖，一個墊步擰腰從洪劍身邊轉了180度，握在手裡的匕首刷的丟擲。

“是隻林鹿。”露珠看清自己的匕首不偏不倚的釘在了一隻鹿的胸口，又狠又準，鹿連痛苦都沒有感受到就不再動彈。

“喂，你就這麼丟下不管了？”洪劍看露珠把匕首拔出，順手就把鹿的屍體丟在原地，看都不看一眼。

“管什麼？”露珠有著疑惑，

“這麼大一隻鹿，就這樣丟掉也太浪費了。”洪劍指了指地上的林鹿屍體。雖然青綠色的皮毛配上黑色波浪狀的花紋看起來有些奇怪，但形態和洪劍概念裡的“鹿”大差不差。

“有什麼浪費，難不成你還想吃？”露珠白眼一翻，找了幾片葉子擦拭匕首上的血。

洪劍見露珠不理解，也就不多費口舌，將林鹿的小腿卡在一顆樹的枝岔上倒掛起來，轉身去河邊尋了兩塊石頭，砸出一片邊緣銳利的石刀，回來給那林鹿剝皮。

“哦，原來是要皮啊。沒想到你還會這種偏門手藝。”

洪劍苦笑，在大部分人不需要吃肉吃菜吃飯的世界，想必養殖業也不會發達，皮匠和屠夫肯定也是鳳毛麟角。洪劍畢竟不是專業屠夫，雖然小時候跟著村裡的師傅學過兩天宰羊，但多年沒有操練早就手生。好在如今能隨心用火，遇到邊角細節之處，就隨手用火在皮肉之間一燎，皮和肉就能扯開來。忙活了大半個鐘點，洪劍勉強把鹿皮取了下來，用火燎去毛髮，又去溪邊趁著餘溫把皮上的血汙油脂洗淨後，再用火烘乾。

露珠在旁邊默不作聲的看洪劍折騰。最後，洪劍把整張皮處理的乾淨柔軟，輕輕蓋在了熟睡的小七和呂小風身上。

“唉，算了，看來你大概真是個好人。”露珠一聲長嘆。

“總不能讓女人小孩受涼。”夜色漸深，林中寒意越盛。洪劍感覺腹中暖流也在逐漸消退，似乎之前吃進去的那些火業，也只是在自己體內儲存，每次使用都會消耗幾分，並不是自己真的會“無中生火”。

處理完皮毛，洪劍又站在了林鹿前。作為一個廚師，眼前有這麼一大堆新鮮的肉，而且還是從未接觸過的食材，實在很想嘗試下味道。

“喂，你不會真要吃吧。”露珠看洪劍用石刀劃下倒掛在樹上的林鹿的一塊背部上的長條肉段。

“嗯…裡脊的位置也是一樣的，看來動物的構造都差不多嗎。問題在於味道…”洪劍提著手裡三寸見長的一條嫩肉，先仔細地嗅了嗅氣味。“羶味很重呢，果然是野味。還有股奇怪的彷彿水果的氣味，看來不嘗一嘗也沒法確定呢。”

洪劍用石刀將鹿裡脊切下薄薄一片，再另取了一塊扁平的石頭握在手中，催動體內的火焰把石頭烤得滾燙，算是做了個炒迷你版的石頭烤盤。肉片往上一貼。“刺啦”一聲，肉色由紅轉白，肉香四溢。

洪劍見肉片成熟，用手捻起來，先遞向露珠的面前，露珠趕忙擺手：“不必了，還是大叔你來吧，你連鑄龍都吃了，吃個林鹿大概也不會出問題，我可無福消受。”

“那我就先嚐嘗鹹淡。”雖然根本沒有什麼鹹淡味的調料，洪劍還是習慣性地一邊說，一邊把手中的林鹿裡脊送入口中。

“嗯…好奇怪的味道…”

裡脊肉肉質細嫩，用石頭炙烤口感不錯。但問題出在味道上，剛才聞到的水果氣味，入口以後變成一股淡淡的酸味，讓整體味道變得古怪。

“如何？是不是很難吃？”露珠看洪劍面露難色，倒是擺出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奇怪，為何新鮮的肉會有一股酸味…”洪劍喃喃道。

“酸味，那是風業，林鹿來去如風，本就是風屬性的生物，味道會發酸也不奇怪了。”露珠答到。

“原來業還會影響味道？”

“嗯，我也只是聽貴族們提到過，他們才有資格吃那些有味道的食物。畢竟平時我們吃的東西，根本就沒有味道可言嘛。酸味是風屬性的業，鹹味是土屬性，辣味是火屬性，甜味是水屬性，”露珠一邊回憶，一邊看洪劍又剔下了幾塊肉。

“如果是這樣的話…露珠，這周圍有沒有類似水屬性的植物呢？”

“嗯，有倒是有不少，水邊那片小白花就是。”露珠指指水邊。

洪劍急匆匆的跑去扯下一朵白花，塞到嘴裡咀嚼，口中隱隱有些甘甜，但又混著水生植物的土腥味，稱不上好吃。

露珠一臉無奈地看著洪劍：“知道你不怕，也不用什麼都吃吧…”

洪劍思考了片刻，又返回河邊取了些白花鋪在石片之上，將一塊鹿肉放在白花上，用雙手催動火力慢慢加熱石片。白花受熱散發出陣陣水汽，蒸騰到肉上。

如此蒸制了十幾分鍾，洪劍看底下的白花都已經乾癟失去水分，而上面的鹿肉彷彿吸飽了白花中蒸騰出的水汽，變得光滑粉嫩，把雙手一撤，停止了加熱。用石刀輕輕切割，蒸熟後的鹿肉變得十分柔嫩，一刀切下，立刻漾出了大量肉汁，之前有些酸澀的水果氣息也和小白花的花香融合，變成了異常誘人的香氣。

洪劍吞了口口水，用石刀把切下的肉片送入口中輕輕咀嚼。

露珠看洪劍不做聲，小心地問道：“喂，怎樣？不會吃出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