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來。”三人在洞口被阻，彷徨之際聽到一個稚嫩的聲音。在三人身旁的地面上，有一塊覆著樹皮雜草的木板掀了起來，露出一個直徑一米多的洞，一個身材矮小的身影在洞口探出半個身子，招手示意他們跟上。此時身後業人師的怪叫聲逼近，也容不得三人再多做猶豫。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洪劍把心一橫，躬身隨那矮小身影鑽入地洞，呂小風和露珠也緊隨其後。在三人都進入後，木板又旋即合上。

洞中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只能聞到泥土的腥味混合著腐敗草木的怪味。洪劍心裡一動，手指一晃，在指間凝聚出豆粒大小的一團火苗。

火光閃動，勉強照亮了四周。眼前的地道的高度僅能容納成人彎腰屈膝透過，寬窄也只勉強能讓人轉身。地道牆壁上有工具挖掘痕跡，前面每隔幾步還有木板支撐，顯然是人工修造而成的。之前招呼他們下來的那人，身材格外矮小纖細，在這地道里倒是不顯得逼仄。

“跟我走，從這邊可以出去。”

“你是什麼人？”洪劍就著豆粒大小的火光，看到那人身材矮小可能不足一米，戴了一頂乾草紮成的斗笠，遮住了臉。身上似乎是穿了件翻毛的緊身皮衣。

“我是被業人師害慘了的人，”那人回答道，嗓音尖細柔軟，但聲音中所蘊含的憤恨十分真切，不似作偽。“我幫你們，也只是想借機逃出生天。有什麼問題，離開這魔窟再談。”

三人覺得現在也不是問話的時候，卯足精神跟上在前面帶路的人。地道蜿蜒，但能聽到身後業人師和一眾業人的嘈雜聲越來越遠，眾人心裡懸著的石頭也逐漸落地。

行不多時，地道的坡度向斜上一轉，空氣逐漸由混濁變得清新，再走十數步，有光亮隱隱從上方透出，不用洪劍手中火光也能看得清道路。

“到了。”領路的人伸手頂開一片木板，跳出地道。三人也魚貫而出，看看四周，此時似乎是清晨，天上還餘有點點微弱星光，東方已泛起魚肚白。周圍還是大片森林，眾人目前在山坡以上，似乎是從業人師的山洞那邊穿山而過，來到了山的另外一側。

“多謝你了，你…”洪劍開口打算詢問一下前因後果，卻沒想到身後的呂小風突然大叫了一聲。

“好可愛！這孩子也太可愛了吧！”呂小風一下子衝到帶路人身旁，彷彿看到了什麼無比可愛的小動物一般，雙手不由自主地開始撫摸。洪劍剛才在地道里沒看清帶路人的模樣，現在天光放亮，仔細一看，被呂小風強行摘下乾草斗笠以後，帶路的人是個身材嬌小的“孩子”。

說是孩子，但全身都毛茸茸的，覆蓋著一層灰棕色的皮毛，圓滾滾的臉龐上翹起幾根鬍鬚，頭頂豎起一對耳朵，有幾分像兔子又有些像松鼠。雖然整體像小動物，但五官卻還是清秀的小姑娘模樣，難怪呂小風一眼看到就抱住不鬆手，確實是十分的可愛。

“請放開我…”那渾身覆蓋著絨毛的小女孩，被衣衫不整的呂小風摟在懷裡瘋狂摸頭，一時手足無措，只能滿臉通紅的輕聲抗議。

露珠伸手拉開對那孩子上下其手的呂小風，說道：“我們還沒完全脫險，業人師和他的手下不知道會不會搜尋這周圍。”

“我叫洪劍，他是露珠，他是呂小風，”洪劍扶起那孩子，向他簡單介紹了三人的姓名。“你也是被那業人師抓去的麼。”

“對，我，我叫七堯，你們叫我小七就好。我原本只是個普通人，也是因為業人師才變成這樣。”小七頓了頓，顯然是勾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然後繼續說道：“不過我還算幸運，因為年紀還小，業人師沒有讓我去試那些太過刺激的素材，只是偶爾丟給我些野兔松鼠…我不得不吃，最後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邊走邊說吧。”露珠抬頭目測了一下日出的方位，又遠眺山坡下的地形。“先找個可以修整的地方，計劃一下。我們四個人就算能逃出業人師的魔爪，能不能活著走出這片密林也還未可知呢。”

洪劍點點頭，把斗笠從新扣在小七頭上。洪劍能感覺到，雖然小七的樣子看上去可愛，但卻是這個孩子心中的痛。也正是因此，才用斗笠遮住那雙不自然的大耳朵，想盡量讓自己保持人類的姿態，維持自己的人性。

呂小風也明白了洪劍的用心，小聲向小七道歉後，轉身又走到洪劍身旁。“沒看出來，你一個大男人，心思還很細膩嘛。”

“嗨，做服務業的，”洪劍聳聳肩，“顧客就是上帝，揣摩上帝的心思已經變成職業病了。”

“那你還真的是個好廚師呢。土豆絲也能做魚香肉絲。”呂小風揶揄道。

洪劍苦笑：“好啦，那是老闆安排的，老闆最大沒辦法啦。”

一行四人在露珠的路線規劃下，徒步向密林邊緣進發。一路上雖然偶爾有獸類侵擾，但在露珠的匕首和洪劍的火焰威懾下，並未遭遇什麼危險。因為擔心業人師會追上來，所以一口氣走到太陽西斜、呂小風和洪劍都有些體力不支時，露珠才選定一處小溪流的旁邊作為休息處。

“教團的食物只有我自己一人份，就算省著吃，也就只夠我們四個人吃一餐了。”露珠從貼身的口袋裡取出一個鐵盒，盒蓋翻開，從中取出了一團乳白色的固體。露珠在溪水旁清洗了一下匕首，用匕首把那一團不太像食物的固體分成四份，一人一份。接著又用空掉的鐵盒打了些溪水，讓洪劍用火煮開。

“好了，吃完小風和小七休息，我和阿劍放哨，後半夜小風和阿劍換班。”露珠一口把自己的那份吞下，啜飲了兩口熱水就算結束了一餐。小七也一口吞下，轉身就去四周收集樹葉，打算搭個葉床。呂小風皺著眉把自己的那份送入口中，試著品嚐味道，但看錶情應該不是什麼美味。

洪劍端詳了一下手上的一團“食物”，手感沒什麼份量，不像麵粉或者糯米粉捏成的，整團食物渾然一體，沒有顆粒感。用手輕輕一捏，觸感似有似無，不幹不溼，不像洪劍從業多年接觸過的任何一種食材的手感。

張嘴吃下，洪劍打算細細品嚐下味道，但是咀嚼了一下卻好像沒有嚼到東西，只覺得一團若有若無的半固體順著咽喉就滑入肚中，無論味道還是口感都只能說“虛無”，但下肚後卻立刻就帶來一絲飽腹感。

“嗯…好像吃了又好像沒吃的感覺？”洪劍小聲發表了感想。

“那我先休息了，”呂小風幫著小七收集了周圍的大片樹葉，堆成一片勉強容納二人躺臥的葉床。死裡逃生後又奔走了一整天，兩個女孩子早就精疲力竭，呂小風摟著毛茸茸的小七，很快就沉沉睡去。

“現在，阿劍，”露珠突然把手從背後搭到了洪劍肩頭，匕首在他的脖頸邊輕輕搖晃，露珠咬著洪劍的耳朵輕聲噴出熱氣。

“你到底是什麼人，說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