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裡有一瞬的安靜，是突如其來的黑暗讓所有人都沒有能第一時間做出反應，而緊接著下一秒，說話聲就變得嘈雜起來。

或許是因為有過前一天的斷電，這次電源的熄滅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不自覺地產生了些惱怒的情緒，特別還是在這樣關鍵的時刻。

男人女人的說話聲此起彼伏，一下子這個空間裡就亂得像是個菜市場一樣。

“各位客人，不要驚慌！”

章綽用很大的音量這樣子叫了好幾聲，才終於壓過了其他人的聲音，在宴會廳的天花板上響徹過去。

雖然這話的作用沒有特別大，但至少讓他附近的客人們稍稍安靜了下來。

田松傑沒有再去關注臺上的人在做什麼，而是鼻子嗅著味道，開始四處尋找。

林深則是轉眸盯著沒入黑暗中的章綽在舞臺上走了幾步，摸索著從箱中之女的箱子上面，把自己剛才用過的照明手電筒重新拿回到了手中。

啪！

他開啟手電筒的開關，唯一一道照明的光亮直直射到眾人的頭頂上，灑下來淡淡的光輝，要比周圍壁燈開著的時候還要暗，但總比完全沒有要好。

稍稍能夠視物之後，宴會廳裡遠處的客人們也安靜了不少，他們把目光聚集到舞臺之上，就見章綽舉著手電筒走到了正中的位置，非常鄭重地衝臺下的人鞠了一躬。

“我作為船長，向在場的各位表示抱歉，”這時候的他說話的語氣和態度，又完全沒有了先前介紹藏品時面對客人的隱隱的高高在上之感，“海上天氣變化莫測，或許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大雨對電力系統造成一些小影響，是我們準備不夠充分造成的疏忽，還請各位見諒，我現在馬上就安排人手去重新維護，我相信跟昨夜一樣，很快就會重新來電的，還請各位能夠耐心等上幾分鐘。”

臺下沒有人說話，他們只是看著章綽直起身子，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

接著他把手裡那個電筒調整了幾次位置，穩穩當當地放在了箱子頂部，為這個寬闊的活動空間提供些許照明，就急匆匆地從舞臺側面的樓梯跳了下來。

抬眼他就看到了老大站在門後的地方，眉頭一皺，原本張嘴就想要說點什麼，又突然意識到自己身後不遠處就有客人，於是壓低了聲音，伸手上去就抓住了老大的胳膊，湊到跟前道：“阿宣人呢？知道他在哪兒嗎？該他負責的工作怎麼老是出問題？昨天那一次也就算了，這到底有沒有好好檢查，今天又這樣？是不是他偷偷做了什麼手腳，就為了給我整不愉快？”

老大沒有立刻開口回答，他從上到下把章綽打量了一圈，兀地一笑，似乎是在笑自己先前隔著門跟章綽說的那些話，眼前這個人早已經忘到九霄雲外了。

小誠顯然很不喜歡章綽的態度，見老大沒有動靜，於是忍不住往前湊了湊，道：“我們幾分鐘前已經要叫人——”

老大在這個時候突然抬起手，打斷了小誠的話。

他轉頭看向章綽，眼中沒有什麼感情，只是用平靜無波的語氣說道：“這應該不是我們的職責範圍內的事情吧？至於你要找的人，之前在宴會廳門口的時候你應該是看到他在那兒待機的，安排船上人員工作是你的事情，以我的角度來說，經過觀察那個人沒有什麼其他的想法，我也不可能把我的人手分出去一個個死盯著每個員工吧？這要是宴會場上突然出了什麼事，我就不能立刻調出人手來處理問題了。”

章綽聞言一瞪眼。

他沒有老大那麼高，又因為年紀的關係後背微微有些佝僂，但他身上的氣勢卻是一點都不弱，抿著嘴唇往老大跟前走了一步，就那麼直勾勾地盯著對方的臉，兩人臉與臉之間的距離只有一拳多些，呼口氣都能準確無誤地打在彼此的臉上。

然而老大依舊是一臉淡漠地垂眸看著他，一步也不往後退。

“你……”章綽吐出一個字，就伸出手指指著老大的鼻子，“行，你有本事，你嘴皮子利索，在客人面前我是懶得跟你浪費時間，但你既然這樣說了，你最好能說到做到，保證這裡什麼問題都不出，不然的話我們的合同和約定就一律作廢，你一毛錢都別想拿到。”

或許換做平時，老大會因為這件事與章綽起爭執，可他現在的心顯然已經不在這個位置了。

只見他笑了笑，沒點頭也沒有搖頭。

章綽見狀推了一下老大，才轉身繞過周圍幾張圓桌，朝出入口的方向走過去。

林深順著他背影的方向看過去，門外角落那個位置宣哥早就不在那兒了，不知道他是真的被阿豪叫去檢視電力了，還是兩個人已經有了別的打算，也跟穎姐他們一樣嘗試著從這個地方逃出去了。

“啊——！！”

就在章綽快要到達門口的時候，對側角落裡突然傳來了年輕姑娘的驚叫聲。

田松傑眼疾手快，直接躍上附近的圓桌，幾步從林深附近的位置直接就跳到了對面。

章綽也被這聲音驚得愣在原地，幾乎是在場聽到聲音的人都齊齊轉頭，就見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姑娘完全不顧形象地跳上了自己原本坐的椅子，一隻手緊緊扶著椅背，另一隻手提著自己的裙襬，眼神驚恐地盯著圓桌下面的那片黑暗。

“小姐，您怎麼了？”章綽瞬間收斂了與老大對話時的怒氣，柔聲上前詢問。

姑娘完全沒有抬頭去看章綽，依舊還是死盯著桌下，又歪著頭打量自己露出來的腳踝，“有東西……剛剛有什麼涼涼的東西碰到了我的腳背！”

這句話一出，原本還在那張圓桌周圍的人一下子都朝外退了兩三步，更遠處的人只是伸長脖子看著，像是好事的看客。

林深聞言側身繞過周圍的客人，幾乎是跟章綽同時，在被眾人讓開的寬敞空間之中蹲下了身。

鼻子只是簡單的一呼吸，他就嗅到了不對勁。

是血的腥味。

然而章綽卻沒有從中聞出什麼來，只見他眯著眼睛朝桌子下面小心翼翼地打量，確實在姑娘的座位附近發現了一灘液體。

四周太黑了，看不出來是什麼東西，於是他伸出了手，在那灘液體上輕輕點了一下，送到自己鼻尖一嗅，似乎還是沒聞出特別明顯的味道來，接著又鬼使神差地把手指往舌尖上一點，這才臉色一變，慌忙想要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