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青野已然被火綾清除了他自己的記憶,他目前所記得的只有自己的名字,以往的一切忘得一乾二淨。
他睜開眼睛之時,發現自己戴著個面具,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戴個面具。
“我只記得我的名字。”
相無叫了他一聲“無名”。
他卻道:“我叫玉青野。”
頓時相無和念至想到了江川的地下墓室,那位少年將軍。他們詫異,“無名”是“玉青野”?
當然他們是不相信的,無名怎麼可能是那備受君王優待的將軍玉青野,那樣一位將軍,眼前的無名,哪裡像個將軍,他更像是是山大王,霸道不講理,帶個面具跟見不得人一樣。
玉青野很堅定道:“我的名字叫玉青野。”
他頓了一會,又道:“你們是我的朋友?”他只知道他的頭很疼,他什麼都不記得了,好像他忘記了什麼,見相無他們竊竊私語,沒有搭理他,他的胸口突然堵得慌,“呵!看來我們好像不熟。”他對眼前的這兩個人確定沒有熟悉感,還莫名其妙有一股厭惡感。
相無道:“是朋友。”
念至:“嗯,要好的朋友。”
相無和念至看玉青野已經被火綾清除了記憶,他什麼也記不得了,但他們仍覺得玉青野是個禍害,火綾在他身上加了印,除了他自己,無人能傷他,況且玉青野的實力他們之前也是有幸見過的,召喚群屍的“活死人”,他們不放心玉青野一個人,擔心他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索性他記不得了,他們編了個故事,說玉青野是給他們打下手的,他們回去研究了很久,三月有餘,他們終於知道玉青野是什麼了。
玉青野是吸收了萬物靈氣,濁氣,由一個凡人修煉而成的“紫瞳人”,他不死不滅,沒有生前人的氣息,也沒有死後鬼的氣息,他是一個純正的紫瞳人。一個人,凡人能修煉成紫瞳人,這是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的事情,玉青野在人間的靈異魂妖鬼中,是個無敵的存在,上古時期,僅有過一位,不過那位已經同上古眾神的殞落而不復存在了。
如今他們還能見到紫瞳人,還真的是開眼了。
玉青野自然不相信他是相無和念至身邊打下手的,只是他們對他也沒有什麼惡意,他也不知道去哪裡,只好暫且跟著他們。他隱隱約約覺得在他們身上他會得到一個真相,他的記憶。
玉青野靠著窗邊緩緩摘了自己的面具。
他的左臉上有一塊手指粗大的,從眼角處延伸到了下巴,青色的疤痕,好像是被什麼割刮而成的,他靜靜看著自己臉上的疤痕,他努力在想它是怎麼來的,可是他還是記不起來。
原來這疤這麼醜,他才會戴著個面具。
相無正好經過他窗前,恰巧看見了玉青野臉上的疤痕,他心裡一驚,片刻,他又保持了冷靜。
玉青野抬頭看見他,只是哼笑一聲。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
玉青野連忙戴起了面具,他這個樣子還是不要拿下來了,免得嚇到人就不好了,還是戴著吧!
相無倒是沒有被嚇到,只是玉青野臉上的疤痕讓他想到一個傳說。
據說很久以前,死後的人因為心中的怨氣難以平復,生前還有未了的事,憑藉意念起屍吞噬掉那些生前他經歷過承受過最惡的怨,最終成為一隻惡鬼,屠盡所在地的所有生靈,以此來複活自己的生命。
不過,這種復活的方法,得藉助一種巫術,“刮骨療血術”。也就是把自己的骨頭一根一根刮消掉,把自己的血抽乾,以怨靈之氣為骨,以萬物靈氣、濁氣為血,重塑身骨,以此復生,而這種復生的方法是有代價的,記憶錯亂,他不僅自己的記憶會錯亂,還會把他人的記憶當做他自己的記憶,好的壞的盡數吸收。最後復生之人是邪是善全憑造化。
玉青野臉上的傷疤正是復生時抽血所留下的傷口,青色的疤痕,會伴隨著他永生,還會時不時給他製造一些夢魘。
相無低頭若有所思笑了笑,果然永生的代價是一生絕痛換來的。
相無猜想玉青野說他叫“玉青野”,或許是他記憶錯亂罷了,他混入了玉青野那位將軍的記憶。
“你……玉青野,疤痕並不嚇人,嚇人的是人心。”
玉青野恍惚,人心?好像曾經有那麼幾刻他也是這樣想的,只是現在他記不得了。
相無開啟門,坐到了玉青野一旁,他微嘆一口氣,玉青野的這種復生方法讓他毛骨悚然,他曾經也想過這樣的,可是他做不到,承受不了那種痛,所以在他死的時候,他想寧願成為幽魂也不要用這種痛苦的方法復生,即使他一肚子的怨,他也不能,此刻,相無對玉青野心生敬佩。
“你知道我臉上這道疤是如何來的?”玉青野問。
相無點頭。
“曾經的你死了,但是又活了。”他望著窗外,看著細細飄雨,莫名難過,“我不知道你的過往,但是我猜你死的時候是極為痛苦的。”
“你臉上的疤痕是你復生的執念。刮骨療血術,我猜你生前懂一些巫術,而且有研究過,這種術法能讓你死後,由於你的執念讓你復生。代價是所在之地生靈塗炭,無一活物,極其殘忍。你痛苦,那些生靈也因為你而死亡,他們更痛苦。”
玉青野摸著自己的面具,“你是說我以前是一個惡人?死後還成了惡鬼,還在死後為了復生做了一些罪大惡極的事?”
相無搖頭,“也不能那樣說,你的疤痕是青色的,惡人是你,那些痛苦也全都由你受著,你復生所殺之人或許都是壞人,或是害你之人,其他生靈並未涉及。你的疤痕……是不忍生靈塗炭而成為青色。也因為這種‘善’,你很幸運,你復生了。古往今來,還沒有見到活著的復生人,你是第一個。這足以證明你是個不太壞的惡人。”
玉青野還是聽不太懂,“你的意思是……說我是個很壞的好人?”
“青色的疤痕,還有這種說法?”
相無:“應該算是個好人。當然,罪大惡極的人,用你的方法復生,留下的疤痕應是紅色的,而他不會長生,更不能修成紫瞳人,不出一年便會身死。所以以你的疤痕來看,你生前死後復生時,你都是一個有些壞的好人。”
有些壞的好人?
玉青野手指敲了兩下桌子,“有點壞的好人?呵!有意思。”
“你說我是紫瞳人,可是我並顯示不出紫瞳。”他看了一眼相無,“你們的話不太可信。”
相無笑了一聲,“字字句句你自己斟酌。之前我以為你是個‘壞透的怪物’,今日看來,你應該不是。”
“何以見得我不是個壞透的怪物?是因為我臉上的疤痕?”
相無“嗯”了一聲,“但是也不能證明你是個好人。”
“所以,你們之前是為了把我這個未知的危險留在身邊看管,編了一些瞎話,對嗎?”玉青野問他。
相無咧嘴一笑。謊言被拆穿了。他無奈望著窗外,“不是瞎話,你就是我們打下手的。”
玉青野見他嘴硬,又要面子,他也作罷了,反正他沒有地方可去,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跟著他們或許還能想起些什麼。
“好吧!”玉青野不冷不熱說了一句,“打下手的。”
“蟻國你很熟悉,這裡是你的故鄉?”
相無聽到“蟻國”倆字瞬間臉色不太好,他站了起來,他沒有回答玉青野,想要走開,他發現玉青野似乎能看透人心,待在他一旁很沒有隱私。
玉青野見他要走,他道:“蟻國戒備森嚴,宮裡妖物成群,女皇又是個厲害的蟻妖,你想殺她,還是想想宮外的百姓和那些無辜的人。故國已不似從前,何必執著?”
相無心裡有一股怨,堵在心口久久難消,他看著被妖物統治的國,妖物猖狂,百姓苦不堪言,他心痛,就像有一把刀一直在割他的肉,他從前沒能殺了那妖物,如今他能,可是他不知道該還是不該。
相無回頭看了他一眼,他沒有說什麼,只是他的眼神充斥著一股如寒冰的殺氣。
念至一直守在鬼塔外,鬼氣已經沖天三月了,他們傳回神界的訊息也沒有得到回覆,火綾現在還沒有出來,她也不知道里面是什麼情況,她只知道鬼氣一天比一天還濃郁。鬼塔裡面的鬼好像沒有那麼囂張的,鬼塔從最初的晃盪慢慢平緩,也不知道塔內還剩幾隻鬼,怕是都被火綾吃了修煉鬼身了。
獨福神君派來破鬼身的愛徒如今修鬼,就算那些有了鬼身的鬼都死了,可是卻從此誕生了一隻仙子墮成的鬼。
也不知道到時候獨福神君要怎麼罰他們,火綾仙子成鬼了,他們……她和相無是罪責難逃的。
相無一到故國,顯然已經忘記了自己的任務,而是天天去宮裡盯著那隻蟻妖,也不知道他想幹什麼,念至一步不能離開鬼塔,她要等火綾仙子出來,如果她成了一隻惡鬼,她一定要殺了火綾仙子,不能讓成了鬼的火綾仙子為禍人間。
相無暫且由他去吧!
畢竟他是一個仙子,除了殺那隻蟻妖,也不會幹什麼缺德有違天道的事。
“轟!轟!轟!”
一聲聲震動聲從鬼塔內傳出來,念至凝結結界,火綾修鬼的動靜早就已經驚動了蟻國的那些妖物,那隻蟻妖女王已經在盯著鬼塔了,只是她進不去,這幾日天天派人過來盯著這裡的一舉一動。
她的結界碎了。
念至雙腳跪地,抬頭看著從鬼塔衝出來的火綾。
“火綾仙子,你修鬼,有違天道,你……你可知錯?”她對著飄於鬼塔上全身縈繞著鬼氣的火綾道。
火綾一身鬼氣從裡到外,裹著她的身體,她那素布白衣也破破爛爛,飄散著頭髮,面容淡素,摻著幾點灰,臉上上有些髒髒的。
她向念至而去,腳尖輕輕落地,“天道?”
她覺得可笑,天道?
“念至仙子,念及你我同至人間一場,今日不殺你。來日你若再口出狂言,休怪我無情!”
火綾很囂張,清冷的面龐,眼神也是柔和的,可是她的語氣摻著冷意,警告,還有命令的寓意。
她勾起念至的下巴,念至感覺被火綾一碰,她的身體都被鎖住了,好強,火綾的氣息好強,她的靈氣,是鬼怨的靈氣,好強,這種力量,好恐怖。
“念至仙子,重新認識一下。我叫阿綾,萬鬼臣服的鬼王,此後人間的鬼都會臣服於我,記住了,我不是火綾仙子,我叫阿綾,是萬鬼之王。”火綾的語氣冰冷冷的透過念至的大腦,念至冷笑,吼道:“你會不得好死的!”
“鬼王?呵呵!獨福神君若是知道了你這副樣子,一定傷心極了,他對你那麼好,你卻做了這種有違天道的惡事,你……會不得好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