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低頭連連點頭,“三千一定不負主人所託。”
火綾低眉,哈笑了一聲,“嗯,墓室裡的香火煙氣你先去處理掉。”
說完火綾便消失在了三千眼前。
三千見她走後才鬆了一口氣。
火綾仙子自從修了鬼身後脾氣是越來越暴躁,三千有時候聽她說話腿都要抖軟掉。
火綾坐靠在屋頂上,手心裡燃起一抹綠色的鬼火,那團火在手心裡搖曳,火綾嘴角微揚,脫口說了句:“剪掉所有的線,木偶就會自由。”
話落,她怔住了,這不像是她能說出來的話,此句她也不知是何意,她也不作過多得糾結,可能就是隨口說說罷了,說不定是哪隻惡鬼被破鬼身的時候,悄悄傳入她腦裡的。
輕輕吹走了那團鬼火,散佈整個江川,鬼火竄入了每家每戶,沒有人察覺出來,更不會知道他們在入睡時,鬼火的靈息已經進入了他們的身體裡。
火綾頗為滿意下了屋頂,玉青野扮成的李斯如正在房間裡喝酒。
火綾也沒有進那間房間,而是走出了李府。
玉青野察覺火綾的氣息離開了,捏碎了酒杯,無力道:“阿綾……”
他不懂她回來江川是幹什麼的,或許這裡是星落的故址,她第一次下凡生活的地方。懷舊罷了。
過了幾日,束魂陣已經布好了。
三千小聲問:“主人,殺人是不對的……”他想火綾是因為從仙子變成了惡鬼,氣不過,她想要整個江川,或者人間陪葬,把人間變成一個惡鬼地獄。
三千布完陣後,罪惡湧在心頭,一陣一陣的。他以前坑蒙拐騙,裝神弄鬼的,已是罪孽深重了,如今居然還要助紂為虐,真的是罪過。惡貫滿盈已經形容不出來他的罪惡了。
火綾卻一副輕鬆模樣,輕笑一聲,“做完這件事,就都結束了。”
她看向遠處,目光清淡,抬頭看了看天,又低頭看了看地,然後哈了口氣,對三千說:“你回幽蘭吧!”
這一句讓三千感到詫異,他愣在原地,他想不明白,為何要讓他回幽蘭,可他確實不想待在散發危險氣息的鬼王身邊,火綾看他似乎有疑惑,又不敢相信這句話,她補充:“幽蘭皇應該很想你,國師,難道忍心讓他一個人在無親無故的幽蘭做一個孤獨的皇?我既然讓你走,便不會反悔,你若不抓住這次機會,那此後便沒有機會回去了,你只能永遠做我的奴隸。”
三千若有所思,低頭拜謝:“三千謝過主人,主人保重。”
話落,三千頭也不回的鑽地而去了。
火綾顫顫巍巍的鬼身,感覺都要碎掉了。她會徹底灰飛煙滅,不得復生,也不得輪迴。
絕世厲鬼又怎樣,她還是一個身體孱弱到隨時都全身碎掉的感覺。
她本身就是個厄運纏身的,成了鬼依舊是。
噬心啃骨的疼,連做鬼也是那麼疼。
她拖著身體走往墓室。
在墓室裡竄了一圈,星落的遺留的不死屍,還真的是讓人頭疼,說死了吧!他們好像還會呼吸一般,說是活著,可他們卻真的死了。
殘破陳舊的戰甲掛在他們的身上,面如白灰躺在棺材裡,她清楚知道,只要玉青野一聲令下,他們都會醒過來。
這人間的苦頭她算是吃盡了,可練成不死屍的苦頭她確實是沒有真實感受過,也不知道一隻鬼進入了咒水池會怎樣,是成為不死屍,還是融成一灘屍水。
火綾毫不猶豫跳入了咒水池。
是火燒的感覺,她感覺全身辣疼,感覺身體已經發出焦臭,慢慢的只剩下一具白骨,忽而又像灌入一大桶冰水,全身寒粟,白骨慢慢生出新肉,她又擁有了完整的肉身。就在肉身完整的時候,千萬只無形的劍刺穿她的身體,她成了肉窟窿,整個咒水池變成了深紅色,肉開始腐爛,連骨頭也開始軟化,骨節磨搓的聲音“咯吱咯吱”響個不停,最後一聲脆響,好像是什麼外物把軟骨全部磨割掉了,都碎了,成了骨粉……
這個過程一遍又一遍,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意識開始模糊,已經感覺不到身體的任何狀況……
只是覺得好疼好疼,心裡好疼啊。
原來不死屍是這樣煉成的,經歷千方折磨重塑一具肉身,帶著那些疼和苦難的記憶的肉身,成了一具沒有生息的活屍。
“呼”火綾跳出咒水池,趴在在邊上,檢查了自己的鬼身,幸好鬼身沒有散,她也還是一隻鬼。
鬼身沒有散,她也沒有成為不死屍。
她鬆了一口氣,望了一眼咒水池,虧得她是個厲鬼,咒水池可重塑身體,可卻塑不了她一身的厲鬼之氣。
她口裡輕輕吐出一口鬼氣,鬼氣縈繞在咒水池周邊,手掌一拍,水形成了白氣騰騰而上,手掌一抬,所有形成白氣的咒水池散開了,咒水池空了。
“甚好。”火綾見咒水池已化氣散去,舒心一笑。
白髮女鬼在她身後想要趁火綾虛弱不堪時偷襲她,可她剛踩進來,火綾就反手擒住了她,火綾把她逼至洞巖一角,她眼神裡都是怨恨,幽怨盯著火綾,“你為何如此看我?”
火綾不明白,一隻鬼會這樣恨她,到底是因為什麼?
火綾記不清楚了,在凡間會有仇人,而且還是一隻不滅鬼身的女鬼,她的模樣火綾不熟悉,聲音也不熟悉,或許是太久了,她記不得了,或許是一位故人。
火綾手掌抓著白髮女鬼的腦顱頂部,白髮女鬼意識到火綾要幹什麼,憤怒吼:“不許碰我!滾啊!”
火綾另外一隻手扒開她擋臉的髮絲,“你三番兩次地想要殺我,想讓我生不如死,我很好奇我對你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讓我看看我們有什麼深仇大恨!”
白髮女鬼感覺頭頂一熱,火綾的手爪粘在她頭頂上了,她全身都動不了了。
她震驚,不敢相信眼前的火綾明明已經進入咒水池了煉化了身體,已經是不死屍了,為什麼她還是一身鬼氣,而且完全沒有變弱,白髮女鬼抓狂:“你,不配看我過往,不配……”
“……嗯,啊!”一聲長吼,白髮女鬼眼神空洞,陷入了絕望的記憶裡……
火綾隨著白髮女鬼的魂一道進入了她的記憶裡。
一個小女孩的聲音竄入火綾的耳朵裡,“仙子姐姐。”
仙子姐姐!這個熟悉的聲音,火綾定神,不可置信,是什麼?到底是什麼啊?白髮女鬼是玉柔柔,她在死的那一刻拿身體獻鬼了……
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玉柔柔以為是她下令殺了他們一家,才如此恨她的,原來是這樣啊!
火綾手掌輕輕離開了白髮女鬼的腦顱,現在的玉柔柔完完全全變了模樣,她連自己的記憶都記不清楚了,唯一記得的是火綾仙子很壞,是仇人,一定要找到火綾仙子,折磨她,讓她生不如死。
白髮女鬼癱軟在地,幽怨看著火綾,“你滿意了嗎?”
火綾伸手想要觸控她的臉,白髮女鬼一手甩開了她的手,“怎麼,鬼王大人在可憐我?哈哈哈哈!”
“玉柔柔。”火綾叫了她的名字,顯然她記不得自己叫什麼名字了。
她一臉詫異,她現在只想弄死火綾,火綾拿出那個掛墜遞給她,“你的,還給你。”
火綾找了這麼久的掛墜主人,原來就是眼前這個什麼都不記得的女鬼,她還把掛墜搶走了。
這個掛墜是她當初給玉柔柔的平安符,想不到玉柔柔變成了鬼依然戴著,這根本不是鬼新郎給的定情信物,本來就是玉柔柔的,只是半途弄丟了,找了好幾百年才尋到的。玉柔柔很在意這個掛墜,因為掛墜給她一種幸福康和的感覺,她覺得一定是生前很重要的人給她的,所以她獻鬼的那一刻,緊緊拽著掛墜,身體才沒有被鬼啃食殆盡,而是留了一縷殘魂,得以修成鬼身。
白髮女鬼拿過掛墜,也不知道火綾安的什麼心,竟然把掛墜還給她了。不過,她才不管火綾安的什麼心,既然火綾願意給她就敢接,她寶貝戴在脖子上,斜眼瞟一眼火綾,真的是長了一張討厭的臉。
“柔……”欲要喊出來的名字,火綾又咽了回去,白髮女鬼什麼也記不得了,她喊她的名字做什麼?更何況玉柔柔遭的罪,都是因為她罷了。
火綾收回了要扶她起來的手,道了句:“所有的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白髮女鬼感覺身體有了些力氣,“嗖”一下就不見身影了。
遠處傳來一句:“火綾仙子!不論你是神是仙是鬼,我都會殺了你!”
火綾很平靜,呼了口氣,看著白髮女鬼消失的方向,果然她師尊說的話是對的,仙子下凡,對人有情,人間必遭劫。
所以,作為神或仙,不可對凡人有情。
玉柔柔因為執念,對火綾仙子的怨恨,在人間作惡多年,成了一隻無惡不作的惡鬼,當殺!
鬼新郎只是一個替她辦事的工具而已,沒有什麼比她殺火綾更重要,她物盡其用,能利用的鬼一個不放過。
玉青野已經開始行動了。
江川的所有人都會死,死在玉青野的這一場“劫生念”裡。
火綾出了墓室,抬頭望了一眼天,這些神仙一副心懷眾生的話,可當眾生遇難時,他們卻只做個旁觀者,看著眾生如何歷劫,如何逃出生天。
當然,神仙也不敢過多參與凡塵事。因為他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不可控的事情,所以只能順其自然,不論是天災人禍還是其他,都只能觀望,在人要滅絕的時候才會出手相助,留個人間種。
人是崇拜神明的,他們就像一個高貴不可詆譭的雕像,在人的眼裡,神是守護人間的正義者、救世主,是他們一生都在俯拜的神。
人在遇到危難的時候,還在相信神明,跪地虔誠求助,可神卻俯視眾生苦,冷眼旁觀,只說了這兩個字:罪過。
感嘆著苦難,卻不進行解救,這就是神明。
所以,有些人很聰明,他們發現死的那一刻,他們虔誠仰望的神明沒有來救他們,所以他們成了惡鬼,開始報復這個世間,開始與神為敵,臭罵神明只是一個“偽君子”。
可有些人至死都是神明最忠誠的信徒,帶著那一縷信念往生。
火綾御氣到上空,俯視整個江川,玉青野就在下方,利用他紫瞳人的異能擺陣。
念至憤怒從天門而下,劍指著玉青野,這個無知的神明不顧眾神勸說,想下凡拯救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