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引扶著巖壁站了起來。
赤紅色的長劍在氏落的手中凝聚成型。
久違的故人相見,二人之間卻是一句寒暄也無,只餘一聲清脆的劍鳴打破沉寂,赤紅的長劍劃破空氣,帶著熾熱的火焰徑直向伏引襲來。
伏引勾唇一笑,自身後的劍鞘中拔出霜寒,欺身而上。
泛著寒芒的劍身與赤紅長劍相交,火焰與寒氣在碰撞中爆出一陣霧氣。
伏引一個旋身,霜寒劍芒如同流動的冰霜,迅速在氏落身側佈下結界。
氏落冷笑道:“過了一萬多年你還是這麼沒新意。”
火紅的靈力爆發,赤紅的長劍一揮,火焰如同狂龍般席捲而出,兩股強大的靈力在空氣中激烈碰撞,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氏落收起劍,看著後撤了三步的伏引,冷冷垂眸:“你變弱了。”
伏引抹了把嘴角溢位的鮮血,笑容愈發瘋狂。
“你也變弱了。”
話音未落,伏引的身影已然如鬼魅般迅速逼近,霜寒劍氣縱橫,劍尖直指氏落心口。
氏落抬手一揮,火焰叫囂著自周身噴湧而上化作一道屏障,手中赤紅的長劍擲出,與霜寒纏鬥起來。
劍光在空中交織,冰與火在碰撞中迸發出絢麗的光芒。
不知道什麼時候握著霜寒的伏引忽然消失了,空氣扭動了幾下之後,伏引出現在了氏落的身後,手中捏著一把黑金色的匕首朝著氏落的後頸處劈落下來。
匕首的周身覆上了一層暗靈力,竟硬生生穿過了那火焰屏障,眼瞅著這一擊要成,氏落的身影也忽然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現時已經離了三丈遠。
伏引伏在地上,抬眸看氏落。
火靈力在氏落的手中迅速凝聚,一團火焰從他的手心噴湧而出,化作一隻朱雀奔向伏引。
伏引身形一閃,暗靈力也自周身凝聚,形成一道道黑金色旋渦,她抹著唇角的血,抬手一揮,黑金色的靈力旋渦便迎了上去。
兩道靈力相撞之時,伏引也沒有停下,她身影一閃,自巖壁上方踩過,暗靈力在她的指尖匯聚,化作一道道黑金色的箭矢朝著氏落射去。
氏落眉頭一皺,迅速後撤,但暗靈力畢竟還是更霸道幾分,即便氏落閃的夠快,還是沒能完全躲過。
熟悉的劇痛自靈魂深處傳來,氏落的臉上卻掛上了笑。
氏落雙手一揮,周身的火焰凝聚成數十道火鳥身影迅速向伏引襲去。
伏引眼神一凝,暗靈力在周身迅速凝聚,火蛇撞在那黑金色的護盾上發出刺耳的嘶鳴聲,最終被全部吞噬。
待煙霧散去,一陣奇異的金色光芒自那團黑暗中噴薄而出,一道形式古樸的結印自伏引掌心飛出拍向氏落。
那是她在屏障裡掐了半天訣才掐出來的印,威力著實不小,所過之處彷彿連光線都被吞噬,甚至巖壁上都留下了深淺不一的痕跡。
千鈞一髮之際,氏落化成原型,巨大的翅膀將身體包裹起來硬生生扛下了伏引這一擊。
衝擊波將伏引也震退了數步,但她卻一刻也不敢懈怠,腳下一踏,暗靈力迅速在她腳下凝聚,連線成一個黑色的陣法。
她笑道:“有些招式雖老,但勝在有效,也是百試不爽。”
和那赤紅長劍纏鬥的霜寒不知何時回到了伏引的手中,抵上了剛化回人形的氏落的脖子。
氏落迎上伏引的目光,笑的恣意:“你殺不了我,涅槃是朱雀的宿命。”
伏引捏了捏手中的霜寒。
“你說如果灰都不剩了,你還能活嗎?”
氏落錯愕的抬頭,卻竟然笑了起來。
“你可以試試,能成的話,我倒是感激不盡。”
這話聽著像是挑釁,但伏引卻知道這是難得的真話,
你我保持著亙古不變的尋常的自然呼吸,死亡變成了另一個死亡,彷彿那些過往死亡中的一個。現實不停息的洪流逐漸將你我裹挾向被遺忘的無人之境。
伏引在心中長嘆一聲,手中的劍卻不曾猶豫分毫。
霜寒自上而下貫穿了氏落,黑金色的靈力自劍身周圍四散,吞噬了氏落的靈魂。
……
伏引在下水六個時辰之後才渾身是血的浮出了水面,岡拉梅朵撿到她的時候她已經陷入昏迷。
伏引在一個被篝火照耀著的溫暖山洞中醒來,洞外是呼嘯著的寒風與雪花。
岡拉梅朵安靜的坐在篝火的另一側,火光將他那一頭白色的長髮照成了金色。
一切都很寧靜,好像方才水下的一切都只不過是一場夢境,而她也只是在雪山中這溫暖的火光中沉睡了一遭這般簡單。
伏引看著篝火另一側的岡拉梅朵,忽然發現他的睫毛也是白色的。
“你天生就是這樣嗎?”
岡拉梅朵聽見她的聲音,側目瞥向她,沉默著點了點頭。
“你想要和我一起離開這裡嗎?”
受了傷的伏引話反而一反常態的變得多了起來。
岡拉梅朵拿著根樹枝整理著篝火,用另一個答案側面的回答著伏引的問題:“他死了。”
“誰?”剛從昏迷中清醒的伏引神思還有些混亂,“那個老喇嘛?”
“次仁喇嘛。”
原來那個老喇嘛叫次仁。
伏引不是一個言而無信的人,雖然摸不準岡拉梅朵的身份,但既然答應了次仁喇嘛,岡拉梅朵又依言將她帶去找到了氏落,她就會說到做到帶著岡拉梅朵離開這裡。
她好奇的只有,岡拉梅朵自已是不是真的自願離開這生活了千年之久的雪山,他的家。
而現在他已經給出了回答。
“岡拉梅朵聽起來有點怪,你有沒有興趣換個新名字?我們那裡不太流行你這種風格。”
岡拉梅朵將手中的樹枝也丟進篝火中,火焰將空氣都變得扭曲,伏引隔著火光有些看不清岡拉梅朵的臉。
“楚生。”
岡拉梅朵沉默了一會之後如是說道。
伏引昏迷之後變得遲鈍的大腦反應了一會才知道這是岡拉梅朵真正的,自已的名字。
畢竟岡拉梅朵這四個字其實並不是名字,它真正的意思是雪蓮。
伏引在山洞裡歇到了天亮,磕了一整瓶癒合丹之後領著楚生下了雪山。
山谷中的古鎮隨著山巒的起伏層層疊疊,在陽光的照耀下鍍著一層金色光芒。
鎮上的人再次看見伏引已經沒什麼太大的反應了,她領著楚生一路通暢無阻的回到了丹增的家。
丹增說鄭以檀在屋子裡一直都沒有出門而燕無歸就像雕塑一樣在屋頂上對著雪山坐著,也沒下來過。
伏引將楚生安頓好之後就上了二樓去找燕無歸。
穿著亞麻衣的少年背對著她,正沐浴著雪山的聖光。
伏引捧著丹增的阿媽新熬的羊湯,坐在他的身後小口小口喝著。
她沒有主動和燕無歸說話來打破這份寧靜,她只是看著雪山,什麼也沒有在想。
她的神獸之身已毀,連日來高強度的打鬥和盤山對現在的她來說已經有些勉強。
她需要短暫的休憩。
陽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喝過一碗熱乎乎的羊湯,伏引竟久違的湧上一陣睏意。
古鎮很靜,耳邊只有炊煙聲,零零散散的幾聲獒犬叫聲,和五彩經幡勾勒出的獵獵風聲。
燕無歸的呼吸節奏逐漸放慢,意念迴歸丹田。
他回眸去瞧身後的人,卻發現伏引正閉目斜靠在椅子上,神色寧靜安詳。
燕無歸放輕了腳步湊近去瞧伏引。
睡著了的伏引好像格外沒有攻擊性,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柔和不少。
長睫彎彎,臉上還有細小的絨毛。
和所有的人族都沒什麼區別,就像每一個最普通最尋常的人。
和一萬年前也沒什麼兩樣。
燕無歸摸了摸自已的臉。
伏引離開了十四天,這十四天裡他好像長高了一點,但那張嬰兒肥未褪的臉還是沒什麼變化。
燕無歸忽然有些不明白,時間對他們究竟是太寬容還是太殘忍。
燕無歸沒有打擾伏引,下樓去向丹增的阿媽討了碗羊湯,看見了那個白髮的小孩。
“你是伏引從雪山上帶下來的?”
燕無歸眯了眯眼睛,灰色的蛇瞳在眸中轉瞬即逝。
楚生沒搭理他。
於是燕無歸自來熟的靠過去,攬住楚生的肩膀,笑嘻嘻的問他:“小雪蓮精你叫啥名字?”
楚生對於他一口便戳破自已的身份沒什麼太大波動,只冷眼暱他一眼:“楚生。”
“楚生。”燕無歸咀嚼了一會這名字,拍了拍他的肩,“好名字。希望你能和名字一樣通透世事,堅韌不拔,向死而生。”
楚生沒說話,倒是一旁的丹增聽見這話翻了個白眼。
和一個七八歲的小孩說什麼向死而生多少有點咒人了吧,如果在絕境中說那是寓意著強烈的希望,但現在人正完好無缺的在他家裡,安全的不要再安全了好不?
再說了樓頂上還有尊大佛呢,誰能傷的到這小娃娃啊。
日子又過了三天,燕無歸修煉的速度很快,已經是築基大圓滿,距離金丹一步之遙了。
伏引在丹增家調息了兩天之後就去找大祭司了,雖然她已經找到了氏落,但這處雪山上還有許多她不明白的疑惑,她需要一個人來幫助她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