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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的對立面(CN)

Lloyd醒了,現在是早上,但是看不到太陽。

在很長一段時期裡面,帷幕外的人們都是看得見太陽的,帷幕內的人們臆想著自己承擔著拯救世界的責任,Lloyd就是在那個時候被關起來的。現在呢,情況變得不同了,帷幕外剩不下什麼人來看太陽了,帷幕內的人們終於認識到自己在異常面前原來什麼也不是。

Lloyd從冥想中回過神來,從床上下來,慢慢地走向洗漱間。鏡中的Lloyd看起來很年輕,甚至有些不像自己,但是在眼睛裡可以看到千上萬年的蒼老。他總之是一個蒼老的人——內心蒼老的人,他的唯一任務就是活下去。他被用作試驗品,被人罵為“諸界禍害”,依靠藥物度日。從年輕到年老,從他孩子的出生一直到他的妻子兒女都進了黃土,從他自己都忘卻了的年代直到這奇怪的,不可解的今天。

Lloyd才發現自己又陷入了冥想:這是他唯一的放鬆活動,無法拋棄。Lloyd從洗漱間離開,坐到桌子旁邊——今天有心理諮詢,以確保他能正常地活下來——“也是夠好笑的。”他每次都這麼想。大概過了幾分鐘吧,一個看起來像研究員的人進來了,臉上有著和Lloyd一樣的疲憊。“好,今天應該沒有心理諮詢,我猜主管也厭倦這件事了,”這張臉上的嘴動了起來,“我們希望有個了斷,在此之前,你出去轉轉吧。”

Lloyd心裡比誰都清楚出去轉轉意味著什麼,可是除了死,還有什麼終結的方式呢?“好。”他用神秘的、輕微的聲音說。

Lloyd站了起來,毫無希望地,緩慢地向門邁去。時日不多了,他以及其他所有人。但在到了門口前,他突然興奮起來了,充滿了一種神秘的熱情。

暗,暗無天日,今天光終於照進來了,熬出頭了!被關在自由的牢房裡,被很多曾經的同事研究,Lloyd曾經覺得這已經是相當黑暗的時期,但還有人在關注他,也不算太差。可是事實在他面前漸漸明朗起來:自己的要求不再被批准,研究的人也減少了,這時他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也只是無名小卒。Lloyd在帷幕的一角,隻身退入黑暗。這,使他發抖,感覺到尖利的痛苦。

現在他們恨不得Lloyd立刻就見到光,離開黑暗,卻沒有想到他仍在黑暗處,真是有夠可笑的。

“這種東西啊……”Lloyd叫出半句不成話的話,猛地推開門,陽光射了進來,很刺眼。外面是一大坨無定型的怪物,Lloyd似乎在其中看到了熟悉的形狀,可轉眼又消失了。Lloyd向它們挪去,一步一頓——說實話,Lloyd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準備好了。“好,來吧。”喉嚨裡發出沙啞的聲音,怪物無動於衷。Lloyd靠近了一些,黏黏的怪物只不做反應。“所以,沒有人——不,造物,想來個了結嗎?”他叫,全身發抖,然後突然寂靜。

他無力地坐下去,“它們也是異常!”他突然縮了下去。是的,它是異常,Lloyd自己也是。不,Lloyd是遊走於異常與人類之間的存在,他很迷茫,找不到歸屬。帷幕內已經沒有人需要他了,在他試圖離開帷幕時,異常迎接了他。Lloyd不自覺地向異常——所謂的黑暗滑去,那有屬於他的光明。

Lloyd呆住了,同時覺得手腳發冷。忽然間周圍的一切都模糊了,他看到了他的女人,手牽著他的小男孩,向他走來。他渴望這個,在世上,仍有人整個地愛著他,不在意他的身份。

“我想回去。”他心裡對著那個溫柔的,親愛的人說。

“你快點做了斷吧!”防護服裡的耳機,響起了那個研究員的聲音。

Lloyd突然驚覺,不顧一切地跑了起來,跑離所有與他有關的東西,同時又想那些東西奔去。他的行為引起了幾對安保人員緊張的視線,這使他歡笑且發狂——好久沒有看到看待Keter級異常的眼光了。他嘶喊起來,跳躍著,不知從什麼地方摸出一把匕首,向四周揮舞起來。他的防護服被割開了一道劃痕,流出了血,但是對他來說已經無所謂,他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某個時刻,曾經的人和異常一個個地又回來了,Lloyd身體裡充斥著未知的力量,但這神聖的瞬間迅速地消逝了,突然間可憐的Lloyd無所適從了。

他抓住了之前那個研究員,周圍一片窒悶,可怕的窒悶,於是他拼命喊了一聲。這叫喊使周圍的安保人員停下來逼近的腳步——他們被征服了。然而窒悶繼續強大,他又叫喊了兩聲,拼命地舞著匕首。

Lloyd拿著匕首向那個研究員的脖子抹了一下,研究員癱倒下去,周圍沒有人靠近。他成功了,但是內心沒有喜悅,只有麻木。他走出安保人員的包圍,後者並沒有阻止。Lloyd望向陽光,很刺眼,或許離光——異常的“光”,最近的人,最知道黑暗的模樣吧。

他想靠近那個光源,不想繼續困在黑暗中。但是黑暗裡,未知誘惑著他。Lloyd矛盾,但是他的腳還是把他拖向光。

一縷陽光從防護服的劃痕處射了進來,照在尚在流血的傷口上。

Lloyd知道會發生什麼,他輕輕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