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爺叫祝明霜。”李曄又點上了一壺小酒，笑眯眯的勸酒。李珝直挺挺的坐在旁邊大氣都不敢出，他看的出來父皇有招納祝明霜的意思，自己便不便參與了。

“哦，祝公子，你是如何與我們家王羽認識的呢。”

祝明霜仰頭一灌，瓊漿玉液皆入腹中，讓他有點飄飄然起來，他迷迷糊糊的看著李珝又看了看李曄，還真有幾分相似呢，他摸了摸下巴：“你……嗝，你就是王羽的爹？”

“正是在下。”李曄拱手。

好有禮貌啊，祝明霜有些不好意思，很難想象出這個人竟然是個寵妾滅妻的畜生。忽然他拍桌想起陸沉魚的遭遇，關於盧文，他也這些時日瞭解了一些，盧文長的還是比較像個人樣的，誰想得到竟然是個敗類。對，他堅信了自己的想法，這種人就是表面上人模狗樣的，其實就是個兩面三刀的小人，人不可貌相啊。唉，去哪裡找一個像自己這樣又好看又專一的呢，他得意的笑了起來。

藉著酒勁，他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勾著李曄的肩膀在他旁邊坐下，聞著祝明霜身上濃厚的酒氣，李曄皺了皺眉。“我說，你們這些官員，能不能收斂一點……”然後他灌了一口酒，完美避開李珝驚恐的表情。但是他的表情被李曄盡收眼底，他也開始好奇起這耍酒瘋的人到底要說什麼。

“你的事蹟小爺我已經聽李珝說過了，別寵妾滅妻了，唉，王羽這小孩子不容易啊。”他嘆了一口氣，整個包間的溫度忽然驟降，李珝此刻想把頭埋到地下，因為他感覺到了父皇要把他生吞活剝的眼神。誰不知道李曄和陸皇后伉儷情深，少年夫妻，雖然陸家全員戰死，陸皇后背後無勢力，盧家又趁此機會逼迫李曄廢皇后立盧妃為後，可是李曄卻也沒有動搖，頂著壓力，最後陸皇后生長子血崩後，李曄親自守陵了三日，罷朝十日就為了祭奠陸皇后。

“還有，多花點時間在王羽身上。我也不是什麼洪水猛獸，他看見我，竟然躲到我妹妹身後。唉，王羽的膽子太小了，一點都不像是個男子漢，一個男人，竟然要依靠我妹妹一個小姑娘，天天和我妹妹黏在一塊。”

“膽子小？”李曄看了看李珝，誰不知道他兒子膽大包天，天天和小七在一塊想著怎麼惡作劇，宮裡的公公宮女都苦不堪言，要不是有他這個父皇，李珝早把皇宮屋頂給掀翻了。

“朕……我知道了，我回去一定教育教育王羽。”他咬牙切齒的說完這句話，李珝知道今天回去要完蛋了。

“嗯嗯，這就對了。”祝明霜笑嘻嘻的說：“別讓王羽這麼好的孩子變成盧文那個王八蛋。”

盧文？李曄一怔，那不是盧宏那個大兒子嗎，聽說明年就和崔家小姐結親了。想到這個，他就一陣發愁，他這一輩子就在離間世家，削弱世家權利，一旦崔盧兩家結親，自己的所作所為皆會成為雲煙。如今的當務之急便是阻止這麼親事。可惜盧妃在宮中經營數十年，早已手眼通天，找到盧文和崔璇璣的錯處談何容易？倒是這祝明霜，似乎知道些什麼。

“盧文是盧家那位大公子嗎？”他裝作不知道問道。

“是啊是啊，你不知道他有多畜生。”李曄又給祝明霜到了一杯酒，此刻他倒是希望這個人能更醉一點。

祝明霜也被灌了好幾杯，這下他徹底醉了，開始呢大罵起來：“我在靈犀樓的朋友，被他看上了，他就逼迫人家做妾，完全不顧我朝律法，你說這樣的人該不該死。”

“唉，可是世家猖獗，皇帝又能有何作為呢。”

祝明霜熟絡的拉過李曄的肩膀，將他拉到窗戶邊。這是酒樓最好的包廂，能看清薊都的全貌，街上的人熙熙攘攘過著自己的生活，街上充滿了百姓的吆喝與行人的走步聲，薊都並不是死的，是生機勃勃的，是鮮活的，可是繁華之下，危機四伏。“王兄弟，這薊都便可分為四層。”

他指了指四處：“一是世家子弟，魚肉百姓，使薊都民不聊生。”第一處是在對面的服裝店，一個紈絝子弟頤指氣使著對著老闆，身後跟著不少侍衛，服裝店老闆跪在地上再三求饒。

“二也是權貴子弟，只不過真才實學，樂意為國奉獻。”第二處是不遠處的書院，幾個身著錦袍的人剛剛放學，拿著書本討論古今聖賢。

“三為平民百姓，但卻愛國。”第三處是從醫館出來的傷兵，看起來剛剛從北邊戰場退役而下，身上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

“四也為平民百姓，無論貧富貴賤，卻只想著自己的日子，這樣的人佔大多數。”他並沒有指第四處，李曄也明白，這種人街上到處都是。

“因此，如果我是陛下，那我便會首先團結第四類人，誅殺第一類人。”他往後退了退，眼中甚是清明：“所謂世家，不過是世世代代據為官職，如果將第一類人的子孫引導向第二類人的，那世家也能把握在陛下手中。”

“可是，盧鄭崔三家已經盤踞數年，底下大大小小的家族都依附於他們。並不是你的區區幾句話比啊能改變的。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便是這個道理。”李曄點了點頭，表示對祝明霜的肯定，可是為政者並不能如此單純，需要多加考證。

“有一個成語盛極必衰，三家已經繁華了數百年，早應該落魄了，如今擊潰他們便是摧枯拉朽之勢。”

祝明霜說這句話的時候清醒了許多，臉色也柔和了不少，定睛注視著城中的光景：“薊都的繁華，我想一輩子守候它。”

李曄似乎也被感觸到了，雖然只是紙上談兵，但倒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不過……“既然公子有如此才華，為何不效力於朝廷？”

“呵呵，我也有此想法，鄉試的推薦信我卻拿不出手。”想到這幾日的低頭，他感觸的嘆了一口氣。

李曄捻了捻打理的很好的鬍鬚，笑道：“推薦信朕……我包了，公子可安心去參加鄉試。”

正好，門外的小兒說烤鴨好了，祝明霜知道自己該離開了，他知道眼前遇到了貴人，便行了一個大禮，將自己的作品獻給李曄：“君大恩大德，在下沒齒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