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後。
張公公的洪亮的聲音在清心苑門外迴盪。
“皇后娘娘駕到!”
夏皇后阻止道:“莫再喧譁,讓本宮先進去瞧瞧。”
皇后娘娘還未見到人就聽見了動人的音律。
當她走到院落中,葉梨落正準備行禮,夏皇后右手一揮,示意大家都別說話,莫要打擾到嘉英公主練習箜篌。
當夏皇后的目光落在自已的寶貝女兒身上時,神情變得更加焦灼。
她憐惜地看著自已的女兒,身為一國之母,她總是忙於管理後宮瑣事,對這女兒卻疏於照顧。
而如今兩母女還沒有好好聊聊天,就要面臨兩地相隔,北境國民風彪悍,氣候乾燥,讓嬌生慣養的女兒嫁過去無異於是葬送了女兒的前程。
夏皇后凝視著女兒哀怨的神情,女兒彈的哪裡是箜篌,明明就是在向自已訴說著心中的苦悶和痛楚。
隨著箜篌聲越來越淒涼,夏皇后的眼角不禁流下淚水,自已的女兒一反常態沒有到鳳儀宮來大哭大鬧,卻獨自在這小小的清心苑撫琴追思。
一曲後,嘉英公主斜眼望去,見是母后來了,連忙起身上前道:“兒臣不知母后前來,禮數不周,還望母后原諒。”
“無妨。”夏皇后心疼地拉起嘉英公主的手,“瞧這白嫩纖細的雙手,如何碰得這渾濁的水。”
嘉英公主嘴角微抿,低眉垂眼,極力地掩飾著自已的悲傷。
“兒臣知道母后在擔心我要和親的事情,若是無法改變命運,兒臣自當以身殉國!”
夏皇后聽到“以身殉國”四個字,就如五雷轟頂,難受至極。
“英兒,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你讓母后如何獨活?”
“那母后可有良策?”
夏皇后雙眼微紅,身為一國之母,卻不能改變自已寶貝女兒的命運。
她自責道:“英兒放心,母后就算丟了這皇后的身份,也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
葉梨落站在遠處雖然聽不見夏皇后和嘉英公主的對話,但從皇后的眼神裡,葉梨落看到了單純的母愛。
再想想自已的母親,葉梨落有些羨慕這份純粹的母女之情。
嘉英公主為母后擦拭眼角的淚水,“母后,你的英兒長大了,不會再讓母后擔心的,更不會讓母后以身犯險,兒臣有一辦法可以一試,不過需要母后的配合。”
“如何配合?快說給母后聽聽!”
夏皇后像抓到最後一根稻草一樣迫切的想知道有什麼良策可以化解此次和親的困境。
嘉英公主緩緩道來:“北境國雖然盛產礦石和奇珍異果,卻鮮有絲竹悅耳之聲,聽聞這次北境國前來和親的皇子痴於音律,沉溺女色,所以兒臣有一法子可以試試。”
夏皇后全神貫注地聽著嘉英公主說的辦法,連連頷首,“這個主意不錯。”
“不過這不像是你能想出來的,到底是你身邊哪位軍師想出來的?”
“母后英明,兒臣確實是有高人指教,不過要等計劃成功,兒臣才能告訴母后這個高人的名字。”
夏皇后看見嘉英公主胸有成竹的樣子,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什麼人連母后也不便透露,不過我的英兒的確長大了,以後的路還很長,母后陪不了你一輩子,等這事過後,再從長計議吧。”
“是,母后。”嘉英公主抿嘴淺笑,她注視著母后眼神裡的柔光,心裡也安定了下來。
“張公公,隨本宮去養心殿面見聖上。”
“是,娘娘,起駕養心殿!”
“恭送母后……”
“恭送皇后娘娘……”
正當夏皇后的背影逐漸淡去時,綠竹皺著眉頭跑來,聲音急促而緊張,“不好了,小姐,木小公子來找你了!”
葉梨落並不驚訝,從容道:“將木小公子請到這院中來吧。”
話音剛落,門外就聽到了吵鬧的聲音,“我要去見我的阿姐,誰敢阻攔!”
“這可是攬月殿,沒有公主的命令不能入府!”
葉梨落怕以木仁義的性子會惹出什麼禍端,取下頭紗,急速走出清心苑。
大門剛剛開啟,一聲聲“阿姐!”響徹天際。
木仁義興奮地跑來抱住葉梨落,“阿姐,你怎麼在攬月殿,手中還拿著頭紗?你不在葉府,我一點也不好玩……”
嘉英公主見這陌生的少年一來攬月殿便去抱著葉梨落,心中既疑惑又憤怒,“哪裡來的毛頭小子,竟敢闖攬月殿!”
葉梨落忙解釋道:“公主殿下,舍弟因太過掛念民女,私自闖入攬月殿,多有冒犯,還請公主恕罪。”
嘉英公主此時心情較好,又想到一個毛頭小子也不能掀起什麼波浪,就沒有多加過問,轉身又去練習箜篌。
葉梨落摸了摸木仁義漆黑的頭髮,拉起他的手,“隨阿姐來……”
葉梨落將木仁義帶到了裡屋,確保安全後她往外喚了一聲,“竹兒,快去給木小公子沏茶,再將屋中的馬蹄糕、冬蓉、一口酥、梨花酥還有其它點心都取來。”
“是,小姐。”
不一會兒,木仁義面前的桌上就放滿了各種點心。
木仁義邊吃著點心邊委屈地說道:“阿姐,你都不知道,你走後,姑母不知道有多生氣,我也不敢再玩蹴鞠了……”
“阿姐知道你受委屈了,可是你這樣出府,不怕被姑母發現嗎?”
木仁義看了一眼旁邊的衛起裡,“阿姐,有衛起裡在就沒有翻不了的牆。”
葉梨落微蹙雙眉,她太瞭解自已母親的秉性了,木仁義能如此順利地出府到這攬月殿,母親不可能不知道。
“仁義,你告訴阿姐,這幾天你可發現葉府有什麼異常?”
木仁義的黑眼珠子轉了轉,“倒也沒有什麼異常,只是葉府最近來了一群神秘的客人,看著像是我們北境自已的族人。”
葉梨落猜想肯定是前來和親的使臣,不出所料的話北境國的三皇子慕容世泊也來見她的皇姐了。
“慢點吃,先喝口茶消化消化……”
木仁義咕嚕咕嚕地喝下一大杯茶,緩了口氣說道:“阿姐,你還是快回葉府吧……姑母得知你在攬月殿,每天鬱鬱寡歡,又感染風寒,整日臥病在床,我偷跑出來的時候,李嬤嬤還在為姑母熬藥。”
葉梨落更加惴惴不安,若母親是真的生病了,自已不回去就是不孝。
若母親只是找個藉口讓自已回葉府,自已回去不就會功虧一簣。
“等時候到了,阿姐自會回去給母親賠不是,眼下這葉府阿姐還不能回去。”
木仁義一聽滿臉的不開心,“為什麼?就是那個公主不讓你回去嗎?我去找她理論理論,不行,我就讓北境軍隊……”
葉梨落趕緊伸出一隻手遮住木仁義口無遮攔的嘴巴。
“不是公主,是阿姐不願回去。”
“為何?”
“若阿姐回去,你覺得阿姐還會留在葉府嗎?早就被五花大綁送到天玄山莊了。”
木仁義想想也對,“嗯,阿姐不能回去!那天我在門外偷聽到姑母和李嬤嬤的對話,她們說阿姐若是不聽話,就不能怪她們狠心了。”
葉梨落勾了勾木仁義的鼻子,“所以阿姐先躲在這攬月殿,等天玄山莊解除了聯姻,阿姐自會回去。”
木仁義懂事地點點頭,“嗯嗯。”
“仁義乖,先讓衛起裡護你回府,相信阿姐。”
木仁義看了一眼葉梨落堅定而執著的眼神,雖然心中很不捨,但還是聽話地和衛起裡離開了攬月殿。
這時綠竹端著茶壺小心翼翼地走來,“小姐,木小公子如今是如此信任我們,可今天我們卻在他喝的茶裡下了……毒……”
葉梨落心情沉重,長嘆了一口氣,“為了以後兩國的長治久安,這毒我們都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