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鰨兒感受到了塌陷的海宮,卻由於不相信血珞保護不了多年的基業,所以倔強地站在她的房間門口等她回來,終於還是堅守著她的信念葬身於海底。
末風等了哥哥好久都沒有再醒來,不也絕望,但他心裡始終有著那個執念,所以在海宮倒塌的瞬間先行一步離開了。
郢城和陰染也告別了落羽塵,說是要去浪蕩,而殷兮也厭倦了這樣的生活,非要跟著郢城離開,陰染也沒有因此再說什麼。
落羽塵也都通通答應了。
柒嬈教走的有,散的散,都已不成樣子了,偌大的教中如今也只剩下她一個人了,空蕩蕩得讓落羽塵心裡的某處好像缺了什麼東西,原來當所有人都離開了生活會變得如此壓抑。
黑暗中,四周靜悄悄的,她總能從那場夢魘中驚醒,多希望醒來還能看見熟悉的兩個人,微微苦笑,知道這一切都已成定局,又如何讓它重來……她如願地替父母報了仇,可也不見她每日能開心多少。
她如願地遠離了殺戮的生活,原來遠離之後她什麼也不是,每天只能與空虛作伴。
平日,她喜歡站在南山上,看著已經沒有了海宮矗立的大海,還是依舊的蔚藍,可她也知道這裡當地是有多骯髒是埋葬了多少條人命。
在南山上豎立著兩塊墓碑,上面畫著的漂亮名字,那是她一筆一劃,一刀一刀刻下的。
在那日離開匆忙,也不得不匆忙,她終究沒能從海宮把白穆羽和景幻羽帶回來。
他們同樣被葬在海底,估計不會再孤單了吧?可偏偏留下了自己一個人,真想在那時隨你們一起去,卻沒能如願,因為休陌啊!他的生命流淌在自己的生命中,為簡短的命輪無限地延長下去。
突然,眼前一道紫電閃過,落羽塵反射性地去摸劍,不禁苦笑,發現哪裡還有飛塵的蹤影,她早已不知扔在何處了,或許像嵐止一樣在海底吧!“別打,是我.”
一個陌生的聲音傳入落羽塵的耳中,隱約有種莫名的熟悉之感,好奇心促使早已對天地都淡漠的她忽地產生了一丁點的反應,她緩緩地轉過身去,儼然是眼神飄渺的血珞微笑的站在自己面前,只是才過了一兩年,她已不復當年的年輕,好像在放棄所有的時候瞬間蒼老了不少。
落羽塵盯著血珞看,而她看見的還是一片虛無。
在那蒼白的面孔上隱約還能看見當年的倔強孤高的影子。
而自己還是如從前,亙古不變的眼神始終注視著那片蔚藍的海域,好似還能看見自己的老朋友趴在殘垣斷壁上傾城一笑。
血珞對著墓碑不禁方向輕輕嘆息,撫摸著碑上的名字,可得如此用心如此深刻啊!落羽塵能天天為他們守候,那自己能為他們做什麼?良久血珞才釋然地道,“我要離開了.”
“你眼睛好了?”
看著血珞看著血珞能準確無誤地墓碑,不禁有些愕然。
淡淡地搖晃著腦袋,嘴中喃喃自語,“沒有,直說我們感覺得到.”
然後,踏著塵埃便要離開。
“你要去哪?”
“天下之大,也總有我的容身之處,我也乏了,白穆羽就拜託你守候了.”
“去吧!”
落羽塵點點頭,也不去理血珞了,雙手負於身後,轉過身去看著坐落在遠處的雲山。
其實有時候覺得血珞有些可憐,甚至比自己更甚。
算了算日子,距離血珞離開的日子也不知過了多久,眨眼間幾百年早已悄然過去,怕是早已忘卻了時間,對於時間這個概念,落羽塵對此陌生得徹底。
她已喜歡上了這種與世無爭的生活,只想守著她一生的朋友,永生永世。
一切的生活是如此的平靜,終於有一天沉靜被打破,一個傲岸清高的孩子提著劍上了南山,說要向落羽塵挑戰。
落羽塵本沒有理會,聽著熟悉至極的聲音還是令她逼不得已回過身。
身子僵硬在瞬間,劇烈地搖晃了一下,淚陡然滾落,壓抑了幾百年的情緒失控起來,她慌亂地擦淚,卻怎麼也擦不乾淨。
落“雨”即塵,休陌說過,幻羽說過,穆羽說過她怎會忘卻。
“你別哭啊!要不我們改日再戰?”
小孩看見她情緒失控,一下子也慌亂了,抬起白淨的小手撫上落羽塵的眼角,不停地擦,一邊不停的安慰,一直以為是自己嚇著了她,心裡內疚不已。
“你叫什麼?”
落羽塵哽咽著問,再也保持不了百年的淡漠。
“我叫白穆羽,咦,這塊墓碑上的名字和我一樣誒!”
小孩興沖沖地跑過去撫摸著上面的字問,“這是你刻的嗎?字真好看.”
“擇日不如撞日罷.”
嘆了一口氣,你可知碑的主人就是你自己麼?——白穆羽。
“什麼?”
“你不是要比試麼?拔劍啊!”
“對哦!可是我若不能殺了你,他們便會殺了我。
你好像很難過的樣子,要不要我陪你幾天?”
小孩抬起眼睛,天真地問,湛藍的眸子對她盡是關心。
落羽塵不跟他廢話,身子已經如鬼魅欺進。
終於小孩還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上,落羽塵看著天空,一聲悶雷打下,瓢潑大雨從天際砸下,沖走了小孩的血跡。
記得小孩死的時候痛苦的表情,從喉嚨中發出模糊的聲音,“羽塵……”於是落羽塵的淚終於再次忍不住了,小孩染血的手替她擦掉了淚,手卻毫無預兆地垂了下去……那日的雨特別大,落羽塵的身子在雨中顫抖,卻始終不肯回去,抱著小孩冰冷的屍體走向大海,海水湧動,頃刻孩子的身體就被海水沖走。
自己——還在原地等著百年的一瞬重逢。
即使給了自己希冀,還是怕幾年後的天人永隔。
所以只能百年,千年地孤獨下去。
回眸間的輕輕一瞥,天地還是亙古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