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上軍士在一些膽大百姓的幫助下,也陸續在城牆上架起鐵鍋,並生起了火。
而後他們將糞桶裡的腌臢之物倒入大鐵鍋之內,再加入大量井水,便有人開始用糞勺在鍋內攪動起來。
瞬間,城頭上臭氣熏天。
紀用用手捏著鼻子,眉開眼花地輕笑道:“這可是招待建奴的好物什!”
“哈哈……太府大人所言甚是,這玩意澆上去,甭管那奴賊披的是什麼甲,見縫便入,鑽進去一燙就是一層皮。”
突然,眾人身後傳來了一陣笑語聲,一個身穿參將袍服,外披暗灰鐵甲的中年將軍大步走了過來。
他先是對著楊應乾一抱拳,一板一眼朗聲說道:“卑職奉總戎之命前來支援,還請楊帥撥冗給卑職所部分派權責。”
不等楊應乾回話,他又對紀用躬身施禮:“末將錦州參將賈勝見過太府大人!”
紀用上前拍了拍賈勝的肩膀,笑道:“賈參戎來的正是時候。”
說著,他便指向了城外:“建奴大軍已經快到護城河了。”
“老賈,先別廢話,讓你手下的弟兄們先幫著往城上搬器具吧。咱這南城之上的趁手玩意實在是太少了些。”
楊應乾先是捶了一下賈勝的胸口,而後擠眉弄眼地對著賈勝憨憨傻笑。
賈勝看著這個與他已有十多年交情的老兄弟,只能無奈地點了好頭,隨後他便讓親兵去城下傳令。
片刻之後,當建奴大軍的楯車最前排頂在護城河邊時,城上沒有絲毫動靜。
當楯車後閃出一批重甲弓箭手開始對著城頭仰射時,依然沒有反擊。
而此刻的城上,不時有無任何遮護、搬運器具的百姓被直接射倒而當場斃命。
也有軍士被角度刁鑽的箭矢避開甲冑覆蓋之處而射中身體,受傷悶哼倒地。
躲在斜著向外撐起的幾面盾牌之下的餘國奇扯開嗓門大聲叫喊:“所有人都避一避,躲在垛牆下面來!”
“蹲下!蹲下!躲在垛牆下面蹲下!”
楊應乾也在拼命地大聲疾呼。
然而,城上的百姓卻是一陣慌亂,人群開始紛紛往走馬道奔逃。
甚至有人在慌亂的人群衝擊下,直接被擠得翻過女牆,掉在城內摔死。
楊應乾見狀目眥欲裂,他眼中一抹兇殘閃過,猛然自腰間抽出長刀,帶著幾個親兵對著領頭亂竄的幾個百姓直劈過去。
一旁的紀用見此情景,神色一暗,猛然把眼睛閉上。他知道楊應乾的狠厲處置手段是目前最好的應對之法,沒有之一。
可他就是不忍心看過去。
等了幾息,當他發現城頭一片寂靜,只有不斷的啪啪聲,和幾人地含混不清地慘叫聲時,他慌忙把眼睜開。
只見那幾個領頭逃竄的傢伙沒被砍死,身上也沒有傷,而是正被楊應乾和幾個親兵用長刀抽臉。
此刻那幾個傢伙兩邊的臉已經紅得跟猴屁股似的,嘴角還不時有血流出。
相信只需一會功夫之後,那幾個傢伙的臉就會腫得跟豬頭相差無幾。
紀用順著那個方向看去,在楊應乾等幾個人的震懾之下,老百姓已經幾乎都窩在垛牆下,抱頭蹲在那裡。
楊應乾又踹了那幾人幾腳,便對正瑟瑟發抖地百姓大聲喝道:“有序下城!再上來時,避開守城軍士靠著垛牆走。”
說完他就又三步並作兩步地回到垛牆邊,手扶著垛口,縱目向城外望去。
只見那些建奴弓手仍在有節奏地抽箭、搭弓、拉弦,而後稍稍瞄準便鬆手施放。
這些建奴明顯個個在箭術上浸淫多年,而且也都訓練有素。
事實上,在那個冷兵器的年代,培養一個優秀的箭手所需的成本是無法想象的,尤其是時間成本。
箭手培養所需的時長要遠遠長於騎兵,一個優秀的箭手要從力量、準度、經驗等各方綜合考量,尤其是準度和經驗。
當建奴楯車後轉出無數堆滿土的小推車,由身著皮甲或布甲的軍士推著快速去填城壕的時候,城頭終於有了動靜。
幾十門火炮開始怒吼,炮口的彈丸伴隨著陣陣硝煙地升起激射而出。
有的彈丸砸到了楯車上,楯車被砸地吱吱作響,也有的砸在了楯車兩側推著小車的人群中,在人群中狠狠犁過。
一瞬間,人的肢體、破碎的小木車漫天亂飛,旁邊之人則有的被木屑射中倒地,有的被掀起的重物砸倒。
慘呼聲頓時四起,這還沒完,當大多數的小推車將土填入城壕後,他們想快速返回時,城頭的隆隆炮聲再次響起。
沒有能來得及躲入楯車後面的那些建奴軍士再次遭殃。
城頭上楊應乾大聲笑道:“老子瞬間就覺得舒坦了!”
“告訴炮營的丘八們,就得這麼幹,戰後每人賞一兩燒刀子!老子請!”
身後兩個親兵應聲便快速地靠著垛牆,哈著腰跑了出去。
攻城大軍後方的寬大望樓之上,皇太極正舉著左手遮擋著耀眼奪目的光線,死死盯著戰場。
此刻他緊咬著牙關,從牙縫裡蹦出一句話:“此刻對面城上指揮的是何人?”
代善回頭看了看身邊之人,發現都在搖頭,便對其中一個皇太極侍衛輕聲囑咐。
而後那名侍衛便快速順著木梯而下,片刻之後他又爬了上來。
“啟稟大汗,孫副將說看城頭的認旗上所書為楊,或許是那個楊應乾。”
“這又是從哪兒冒出個楊應乾?這廝著實狠毒。若有一日落在朕手中,朕定要將其抽筋扒皮以洩今日之恨。”
皇太極恨聲說罷,便繼續把目光投向戰場之上,而身邊的代善三人則面面相覷。
日頭逐漸偏高,此刻溫度已不再如清早時那般涼爽,皇太極用遮擋陽光的左手,抹了一把腦門滲出的汗珠。
此刻他眉頭緊鎖,臉上愁容滿面,突然對著剛剛那名侍衛大聲命令道:“傳令!”
“朕要前方的楯車營在午時正之前,不計代價地把城壕填出幾道可供大軍透過的通道出來。否則以延誤戰機論處!”
“嗻!”
那名侍衛轉身便快速下了望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