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兄弟，明廷如今腐敗無能，已是眾所周知。九邊軍餉積欠已久，如若你在邊軍有相識之人，便知我所說絕無虛假。”
范文程嘆了口氣，做感同身受、不忿之狀繼續蠱惑。
“大傢伙當兵吃糧、投軍領餉乃是天經地義，都不過是為了養家餬口。可如今明廷上下沆瀣一氣，侵吞軍餉，武人地位也是一降再降，讓你等忠勇之士明珠蒙塵。”
他發現城上軍將靜悄悄、再無謾罵之聲便繼續道：“我家大汗對你等之遭遇深表同情。大汗有言，凡歸順者，留任軍中則可官升一級，若想離去便奉上盤纏準其歸家。”
范文程的聲音逐漸提高，他希望今日自已的這番話，儘可能最大程度地傳播出去，在那些意志不堅定的明軍心中種下一根草。
“城上的兄弟們，在下所言句句肺腑，還望你等仔細思量。與其坐困愁城，哪如平安求去或平步青雲？如今正是機會難得。”
城上短暫的沉寂之後，突然又從城牆垛口冒出一個個人頭，破口開罵。
“哈哈，狗漢奸范文程，不是誰都像你一樣，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不怕被人問候祖宗十八代。就是這一點，咱們自愧不如。”
“你這狗漢奸的臉皮都快趕上咱錦州的城牆厚了。你怎還有臉在此大言不慚？”
“咱堂堂大明好兒郎，生是大明之人，死是大明之鬼，絕做不出那等數典忘祖，讓祖宗蒙羞之事。”
“快滾回去做你的奴才吧，不要出來丟人了。你個死漢奸，當心生兒子沒屁眼！”
城上眾人越罵越起勁，到了後來又形成了上下汙言穢語隔空對罵之勢均力敵的僵持局面。
此刻城下的范文程仍舊面不改色，這讓索尼等人也不由得暗挑大拇指，對此人的臉皮有了長足地認識。
“各位明軍兄弟，還望好好思慮在下剛才所說之言，願降者可縋城而下，至我軍大營，我家大汗必不吝賞格。首位歸降者必受重賞！望你等能互相轉告為善。”
“范文程，你這狗漢奸休得妖言惑眾，我等大好兒郎豈會與你這鼠輩為伍？”
“范文程，你這是純粹是想瞎了心思，吾等皆為遼人，其間隨便拉出一人，均與那建奴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何會降？”
嘣……嗖……
一支飛箭從城上脫弦而出，直射城下范文程而去。
城下眾人慌忙後退，其中兩名身披重甲護在范文程身前，而范文程則小心翼翼躲在那兩人身後，面露驚恐之色。
砰……
那支羽箭斜斜、淺淺地插入到范文程之前所站之處，一陣風吹過，便傾倒在地。
“範先生不必擔心，此箭至此已是強弩之末，無法對人形成傷害。”
索尼趕緊安慰早已面無血色的范文程。
“無妨……在下實是不善戰陣。”
范文程只感到一陣心有餘悸，他聲音嘶啞，說話有些磕巴。
大明京師紫禁城永寧宮偏殿。
碩大的偏殿內，此刻靠牆較近的一側，地上躺著一部純銀打造的器具。
天啟皇帝和朱慈炅二人正繞著此物仔細觀察，外側站著的幾人也在仔細審視此物。
“霍愛卿，此物可製出靈露飲？”
天啟皇帝臉上淡淡，眼眸中卻精光四射，任誰都看得出他對此物的興趣盎然。
“回陛下，將精選之優質小米少許與玉泉山之山泉水放入此物，點火蒸煮，那靈露飲便可源源不斷滴至以供收集之銀瓶內。”
一個儀表堂堂、容貌周正的中年官員侃侃而談，正是如今的兵部右侍郎霍維華。
“靈露飲有何功效？”
天啟皇帝急切追問。
“陛下，靈露飲味甘性溫，確是不可多得的養生靈湯，因其僅需米、水二物即可熬製，故稱其為仙家靈藥亦不為過。”
天啟皇帝聞言微微點頭，表示對此物甚是滿意，他有些蠢蠢欲動，很想試上一試。
朱慈炅嘴角抽了抽，暗暗翻了個白眼，滿臉嘲諷之色卻一聲不吭，仍舊仔細地觀察著這套蒸餾器具，並思考其中的工作原理，為大量仿製做準備。
天啟皇帝雖目光在器具和霍維華身上，可注意力卻一直在朱慈炅這裡，只因這套器具便是朱慈炅透過魏忠賢找霍維華要來的。
捕捉到朱慈炅的表情，天啟皇帝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他徵詢地對朱慈炅問道：“皇兒，你對此物有什麼看法？”
“父皇，此物確然不錯。”
一旁的魏忠賢心思通透，見狀馬上對霍維華道：“少司空，打製此物的匠人可還能找到？”
“回廠公，匠人們仍在下官府上，可隨時送入宮內以供差遣。”
朱慈炅對魏忠賢此舉非常滿意，他微微一笑，便道：“那便先送來永寧宮吧。”
魏忠賢聞言看向天啟皇帝，見天啟皇帝點頭，便恭謹行禮道：“奴婢遵命，小爺放心，奴婢這就遣人去將那些工匠都尋來。”
說著他回身走出殿外，去吩咐手下的小太監去霍維華府上拘人。
“今日就到此吧，諸位愛卿都回去吧。”
眾人與剛返回殿內的魏忠賢錯身而過，魚貫離開偏殿，其中有幾人還對魏忠賢施禮告別。
天啟皇帝看著這一幕，卻並不以為意，而是柔聲對朱慈炅問道：“皇兒，你之前讓朕找的畢氏兄弟，朕已讓廠臣幫你請來京師，你可是要見見？”
“多謝父皇，此二人兒臣確有大用。”
說著，他對剛走到他們身邊站定的魏忠賢道：“魏老，勞煩你去安排一下，在父皇的西暖閣見見他們吧，另外去把玄扈先生也一併找來。”
魏忠賢再次看了天啟皇帝一眼，見其點頭便告退而出。
因為朱慈炅如今要重用的這三人都是曾態度堅決、不願依附於他之人，所以他雖心下有些不喜，此刻卻也不敢多說什麼。
“皇兒，此物當真如霍維華所說那般玄妙？”
“父皇，這便是一套用來提純的簡易裝置，大用確然是有的，可卻並無甚仙家功用。怕是那霍維華對此也不甚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