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愉，把水球開啟好不好……叔給你煮了泡麵，你吃一口吧…”

水球外，廖大元滿臉是淚。

蘇愉蜷縮在角落裡，用水球把自己困在裡面。

水球外，薛遇眼睛通紅，他的聲音已經啞了，他怎麼勸，蘇愉都聽不見。

唐月沉默喂著呆呆的小棉花。

張陽捂著腦袋，眼淚直掉。

整片廢墟里，只有小褲衩喵喵叫的小煙嗓。

財迷趴在水球外，眼睛看著裡面的水球，它在哭泣，它感覺得到，主人的絕望與悔恨，還有……對自己深深的厭惡。

蘇愉醒來後，得知西城牆上的事，她當時面無表情，只是顫抖著對薛遇說：“帶我去西城牆，我要把他們帶回來。”

蘇愉去了西城牆，看到那邊的慘狀後，只是木訥地問：“金叔夫妻的屍骨在哪裡？”

那些因為服用了蘇愉治癒水的眾人身體已經好了大半，其中一個在啃食同類的男孩直勾勾地盯著蘇愉：“你們明明有吃的！為什麼不分給我們？如果你們把吃的分給我們，我們就不會被逼到絕境，做這樣的事！”

人群激動起來。

“你們明明有能力幫助我們，卻冷漠旁觀！看著我們變成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金華收留你們留在基地，那麼維護你們，可你們卻因為自私害死了他們！”

“如果不是你不及時出手救我們，我們又怎麼會逼到這個地步！”

她以前可以很清楚的分辨自己是對是錯，因為之前遇到的壞人，都是個體，她可以根據自己的判斷來果斷的決定自己的做法。

但這一次，人類生死存亡之際，這麼多人，她一直判斷是不值得救，但，當看到吃人小男孩時，她愣住了。

這些人裡，全部都是壞人嗎？顯然不可能，那自己是不是真的錯了？因為人群裡大部分是壞人，所以就判斷這些人不值得救？

蘇愉那天就這麼站著，呆呆地看著天空，許久後，她才喃喃：“我判斷錯誤了嗎……”

“誰來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是對的……”

自那之後，蘇愉就發起了高燒，她身邊無意識地出現了一個水球，從那之後，她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水球裡。

再也沒有出來過。

兩天，不吃不喝，她抱緊自己，蜷縮在廢墟角落裡，無論誰來勸，她都沒有反應，像是一個沒有生機的木偶。

張陽曾試著打破水球，把蘇愉打暈餵飯。

可水球每出現一絲潰散的意味，蘇愉身上就出現一道裂紋，血液流出，她似沒有感覺。

眾人再也不敢想著打破水球。

第不吃不喝的三天，蘇愉虛弱到了極點。

她從來沒有此刻痛恨自己擁有治癒系異能，她想，是不是自己沒有擁有這樣的能力 就不用承擔這些責任。

異能流轉在她身體裡，不顧她的意願，在延續她的生命。

蘇愉想，如果她真的錯了的話，那她揹負這麼多罪孽，死後應該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吧。

“爸爸，我明明是，按照你教我的，在保證自己絕對安全的前提下……再去救值得救的人……”

“爸爸，我一直以為我是對的……可……我好像害死了他們……爸爸，告訴我吧，告訴我什麼是對的……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那些虛弱的，被同類啃食的人們，很有可能就是人群中的好人，還有那些啃食同類的小孩……

“媽媽，我好累啊……我好累啊……我太累了…”

………………………

薛遇把額頭抵在水球上，眼淚從眼角滑落，其實那些治療水中，蘇愉在其中放了腐蝕液。

原本是打算，如果對方翻臉，就催動那些腐蝕液，他們這邊也好脫身。

在經歷金華死亡的事情後，那些人對她的譴責和唾罵，徹底摧垮了她。

…………………

小土豆蹲在蘇愉的膝蓋上，看著她深深埋起的頭，聽著她的呢喃，土豆忽然覺得，很難過。

它猩紅的眼睛眨了眨，一股熱流從眼角流出。

土豆愣住了，它詫異地摸了摸眼角，看著藤蔓上那滴晶瑩的淚珠，它居然會和人類一樣，會流淚嗎？它忽然大哭出聲。

“蘇愉！醒醒呀，你別死，雖然你死了影響不到我，但……我還是不想你死啊！”

土豆用藤蔓抱住蘇愉的手指，它嚎啕大哭：“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人類這麼壞，你沒有錯的呀！明明是他們心懷惡意，還針對我們…………嗚嗚嗚…你醒醒啊，你醒醒吧……”

“蘇愉你醒醒，你不要放棄，快醒醒，我以後再也不嘴賤了，你要是死了……我……我就去到處殺人……你醒醒呀！你不是不許我亂殺人嗎……嗚嗚嗚……”

蘇愉除了自己微弱的心跳和呼吸聲，什麼都聽不到。

她好累。

可是她身上還有責任。

唐月張陽和廖大元，是因為她才選擇跟隨。

財迷呢？她不捨得，不捨得財迷因為她的事情吃不下飯，絕食這種事情，狗子絕對做得到……

不捨還沒有見到面的父母。

不捨……薛遇。

她深知愛人離開的痛苦……她不想讓薛遇也經歷這樣的痛苦。

她還不能死，她還有責任，爸爸說過的，要對愛自己的人負責……

蘇愉極力想要睜開眼睛，想要把水球開啟，她想要活，她沒有目標，只知道，她只有活著，才能不讓大家傷心…

可……她好累啊。

沒有力氣。

似乎有什麼一直拽著她的靈魂往下沉。

蘇愉看到了，她看到了無數被同類啃食的白骨，他們死死拽著自己的靈魂往下拖。

她聽到了，聽到他們問：“為什麼不把物資拿出來救我們？為什麼要逼我們走入絕境？”

蘇愉回答：“因為我們的物資也只夠我們隊伍吃，甚至我們都無法吃飽……就算我們不吃不喝，把東西拿出來，你們幾千人，怎麼分呢？我還有我的同伴呀……我要保證他們的基本溫飽……對不起啊……真的對不起……”

骨頭又問：“為什麼有治癒異能，卻不早點救我們？為什麼要看著我們病倒……”

蘇愉眼淚一滴滴落了下來：“因為我經過我的判斷，如果我救了你們，之後你們只會索求更多……我會連累我的同伴一起陷入危險中……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蘇愉絕望哭泣：“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是我太自私了……”

“既然不願意救我們，你又為什麼到最後妥協了？如果你早一點救治，我們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蘇愉愣愣抬頭，她說：“我……我不想看到金華那麼好的一家人去死，他們是很好的人啊……”

“如果你早一點出手，就能治療我們的疾病，我們也就不會吃人！金華也不會死！都怪你！你該救我們的！你這個惡魔！是你害死了我們！是你！”

蘇愉渾渾噩噩，她木然地任由那些骨頭拽著她往下沉。

意識的最後幾分鐘，她還在說：“對不起…”

“誰來告訴我…到底什麼是對的…”

土豆感受到蘇愉生機的消失，它尖叫一聲，藤蔓暴漲，它試圖救蘇愉，可它的意識無法與蘇愉溝通。

“蘇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