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寄歡納悶的喊了一聲:“顧世子。”
顧雲宿慢慢轉過身來,一手背在身後,窗邊的月光折射在他俊美的臉龐,像是一塊上好的玉佩正在精細的雕琢。
他開口道:“程小姐。”
語氣裡有些不確定和一絲難以察覺到的緊張,也不知是在想什麼。
程寄歡好奇道:“顧世子怎麼會在我父親的書房?”
她是真的奇怪,回京路上也沒看出來溫鶴眠和顧雲宿有什麼深交啊?就算是因為今夜賜婚的事,那她父親也沒必要讓顧雲宿在書房和她談話啊?
除非……他們之間有她不知道的事。
顧雲宿慢慢開口道:“我來...是為了婚約的事,這是陛下的意思,我並不知情。”
他似是在解釋,為何今夜順平帝突然賜婚,又像是在說他也沒也不願意對她有意思。
程寄歡聞言,微微蹙眉,笑道:“我知道啊,想必你也不願意的。”
誰莫名其妙掉下個未婚妻也不會高興的吧。
顧雲宿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麼,又道:“程小姐不願意嗎?”
程寄歡聳了聳肩,無所謂的說道:“願不願意不都這樣嗎?左右這是陛下賜婚,就算你我都不願意又能怎麼樣?只是我不知道他為何要賜婚給你我二人?”
她似是疑問,一雙清澈的眼睛看著他,裡面充滿了不解,讓人想掏心掏肺的為她解釋。
顧雲宿看著那雙眼眸,說道:“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溫程兩家勢大,陛下一定不會讓你高嫁,更不會讓你嫁去西宸國。而我,雖然是個世子,但寧遠侯府這些年處處被打壓,再加上我手中並無兵權,看起來倒是最合適了。”
程寄歡思索了一會,道:“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陛下想試探我們。你要是娶了我,程家日後的兵權說不準會在你手中。他是想看,你會不會接下這個兵權,還有我們程家會不會和他對著幹,扶持你上位。”
顧雲宿點了點頭,對這番有些大逆不道的話像是沒聽到似的。早在一路回京的路上時,他就知道程寄歡對政事有種敏銳的觀察力。
程寄歡又想到了什麼,問道:“那世子可知那沈南鳶是什麼樣的人?”
她一時有些好奇,這人說起來倒有些像是替她受了這個無妄之災。
雖然和她沒什麼關係,但心中總歸有些不舒服。
顧雲宿說道:“她是沈慕一母同胞的姐姐,逝去的沈夫人就這兩個孩子。只聽說是個溫婉賢淑的女子,別的就沒聽說過了。”
程寄歡想了想,也是,顧雲宿平日裡肯定不會關注這些。問他也是白問,還不如回頭找個時間問問溫沐顏。
程寄歡眼睛轉了轉,笑道:“那你有心儀的姑娘嗎?”
顧雲宿有些訝異,說道:“沒有。你呢?”
他有些忐忑,心跳漸漸變快,在這夜色的襯托下,更加明顯。
程寄歡粲然一笑,道:“也沒有,看來我們以後不必當怨偶了。”
她話裡帶著隨意,好像只是隨便問問。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顧雲宿臉有些紅了,嘴角也不由的慢慢上揚。
好在書房內有些昏暗,無人能察覺到那少年將軍的心事。
只是那天邊的月亮,好像瞧著更圓滿一些了。
……
此時,武安侯沈家卻不是那麼太平。
沈淮序坐在上方,看著一雙兒女不知在想什麼。
沈慕在那走來走去的,就恨不得上房揭瓦,好發洩心中的怒火;沈南鳶卻是一臉的平靜,好似個沒事人一般,還能淡定的喝著茶。
沈淮序皺眉,道:“好了,事已至此,你這樣又能改變什麼。”
沈慕頓時怒道:“那就什麼都不做,就眼睜睜的看著阿姐嫁去西宸國嗎?你有沒有個當爹的樣!”
沈淮序也怒道:“你說什麼,混賬!敢這麼跟老子說話,造反啊!”
往常這個時候,沈南鳶都會在一旁勸他們,但今日她作壁上觀,一絲反應都沒有,好像根本看不到一樣。
沒了沈南鳶的阻攔,沈慕自是可以將心中多年的不快一吐為盡,他大聲道:“我說錯了嗎?反正你也不止我一個兒子,不止阿姐一個女兒。你早就想將我們兩個早點掃地出門,好給你那寵妾生的兒女讓道吧!我該告訴你,別做夢了!”
沈淮序有一個寵妾,平日如珠似寶的寵著。再加上沈夫人早逝,府中無主母,那位寵妾雖未扶正,卻形同正室。府中下人也是知道這一點,平日對那寵妾生的兒女倒是比對沈慕和沈南鳶兩姐弟更尊敬幾分。
這也就是為什麼沈慕一心想要混出個功名來,好讓他爹知道他比那小妾生的兒子強多了。
沈淮序暴怒,正要拿東西砸他,卻聽到一聲茶杯落在地上的聲音。他不由的看過去,卻看見與往日很不一樣的他的長女––––沈南鳶,正一臉淡定的拍了拍手。
沈慕也被這一聲嚇到了,喃喃道:“阿姐……”
沈南鳶對他笑了笑,轉身又是面無表情的看著沈淮序,說道:“父親,沒什麼事我就帶著阿慕下去了。”
她什麼也沒說,好像只是一個平常的女兒在向她的父親請問著什麼。
但沈淮序知道,她和從前不一樣了。
從前的沈南鳶溫婉可人,總是一臉溫柔的勸解他和沈慕,調解他們之間的矛盾。也不會像沈慕一般,對他那寵妾不甚尊敬,反而禮待有加,是令他滿意的長女。
但...也僅僅是滿意而已,他好似忘了,沈南鳶也是一個才十七歲的姑娘。這個年紀的姑娘不管在外面如何,至少在家中會和自已父母撒嬌耍賴,任性妄為。
但他的長女卻一直都是這麼溫婉賢淑的模樣,好像她生來就這樣。
但沈淮序知道,從前沈夫人還在時,沈南鳶也是個愛哭愛笑愛鬧的小姑娘,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慢慢長成一個世家大族所需要所喜歡的女子,卻一點一點的模糊了當年的樣子。
沈淮序不由的有些不安,目光也閃躲著,不敢看沈南鳶,只說道:“好...早點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