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去，各回各家。長楓叫丫鬟把蟹送到楊氏院子，榮飛燕坐在位置上，旁邊的人如行雲流水，剩下的人越來越少。花燈也落寞了下來，寂寞秋夜後，露重人還思。

長楓也不知她孤零零坐在那為何，但不會任留榮飛燕獨坐，便讓她身邊的平兒扶她起來。“你家娘子也沒吃什麼東西，去做點吃的墊墊胃吧。”

平兒原以為這兩人關係回暖了，高興的不得了。“哎，三公子，廚房備下了薑湯，夜深露重又吃了螃蟹不如回院子喝點薑湯暖暖吧？”

長楓只是笑笑，與其兩看生厭不如退一步海闊天空，凡是別為難自己。榮飛燕態度是軟化了那又怎樣？世上難買早知道，無緣而已。

盛家不能，榮家亦不能。

他站起身來，“夜深露重溼氣得很，這會子風大了，扶你家娘子回去休息吧。”說著大步離開，規矩體面和諧，但絕無半點親近。

是這個時候，長楓去了楊氏院子。楊氏還未睡，長楓簡單洗漱之後便摟著她。“我不做什麼，就想摟著你說會兒話。你也不用回我，若是困了只管睡覺就是。”

聽此，楊慧便乖乖任由長楓攬著，那長楓也不說話，彼此之間都能聽見呼吸聲。楊氏反手拍了拍長楓，有一搭沒一搭的倒叫長楓心窩子暖。

蠟燭落完淚，燈光越弱了，因著秋風樹影擺動搖動人心長楓怎麼也睡不著。他許是聽見楊氏小鼾聲，“都是孽緣吧……”

榮飛燕訥訥呆在原地看著長楓離開，想說的話皆嚥下去。

不說盛家，顧廷燁閒下來時，朱曼娘常陪著她，她那肚子裡揣著的竟然不是個男孩兒，叫朱曼娘失望得很。又因常嬤嬤在一旁不好做的過分，總歸前面那一對兒女是朱曼娘自己生的，遂對這三個子女也算一碗水端平。

顧廷燁喜得姑娘倒是十分高興，摟著那女孩兒逗弄。“媛姐兒滿月我也不曾回來，白日時候大辦一場，替咱們媛姐兒高興高興。”

顧廷燁現在防備著正院的餘嫣然，監視她的下人說道自從老太傅死後，餘嫣然再沒有踏進過餘家。餘老夫人本來就與這個兒媳婦關係不好，有個發燒感冒的，伺候的也不盡心。

居然還是顧廷燁在平亂有功在皇帝那兒掛上了名，才讓餘家的大娘子投鼠忌器伺候的用心了些。

餘老夫人有八成嫁妝都給了孫女餘嫣然，自己手裡沒捏多少東西，兒子兒媳又是個勢利眼，晚年怕是不好過。

顧廷燁聽後偷偷藉著餘嫣然的稱號往餘老夫人那兒送了不少東西，又是丫鬟婆子過冬的炭火皮草珍貴的藥材補品。餘老夫人人老但心亮堂著呢，孫女兒自從她祖父去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這東西應該是孫女婿送來的。

不過她已經老的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哪管什麼死後洪水滔天。對餘嫣然這個冷心冷肺的孫女也不再過問。

顧廷燁聽聞大慈恩寺以前是專供前朝皇帝參拜的寺廟，裡面有不少得道高僧。重陽節時放了三天假，顧廷燁便去了大慈恩寺請住持。

顧廷燁還未說話，便有一個小沙彌說是主持了悟師父來請。

他推開禪房，卻看見一僧一道執掌黑白，檀香清幽，外面雖是秋風颼冽，但天高氣爽十分怡然自樂。

顧廷燁行禮，“聽完剛才那小師傅說主持找我，敢問找我何事？”

了悟笑眯著眼，“不是我找施主有事，而是施主心中有困惑故而找我來了吧。”那道士模樣，若是朱曼娘跟著來了一定清楚就是當時收她魂魄的道士。

“我確實有事想問問您，可是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說起。”顧廷燁心想此人有點東西，但也怕裝神弄鬼反而弄得事情不美。

了悟雖與顧廷燁閒聊，但眼盯棋局。“你今日來想必是為了你那妻子，你覺得你大娘子有點不對勁蹊蹺的很是也不是？”

那道士先開口說，顧廷燁暗歎這一趟恐怕眼前人早已料到了吧。

“是，我真不知結過婚會讓一個女子前後判若兩人。我原本娶她是因為京城眾人皆知她是個溫順賢良的女子。可等娶進門後，她卻好像變了一副模樣。心思十分深沉，要這樣說也就罷了，可是她對養大自己的祖父母似乎一點感情也無這就叫人十分奇怪。”

了悟放下黑子，“你那妻子已投胎轉世，現在你妻子體內的是異世之魂，而且還與你頗有緣分呢。”他深深看了一眼顧廷燁。

光是聽到這些就足夠讓顧廷燁頭皮發麻，什麼緣分？哪裡來的緣分？

“那高僧可知如何才能送走她，我膝下子嗣不豐，只有一個小妾生的兩女一子。但我實在害怕將庶出子女送到她院子裡教養。”

那道士哈哈大笑，他名玄真道人。“這可是你死之前唯一心願呢，說的是你要與她情定三世。就是下了奈何橋也要先等到她再喝孟婆湯。”

玄真掐指，“我將她送到了你的身邊，沒想到她自己又回來了，不過這樣也好勉強也能算是情定三生了。”

這話聽的他眉心一跳，“道長可是在說什麼話？為何我聽不懂？”

那道長忽而收下棋盤，桌上空無一物。只是眨眼功夫就到了顧廷燁身邊。

“你與那孤魂野鬼是天定情緣，你母早亡父剛死兄弟鬩牆之命，命中有四子一女。本應該是中年病逝位極人臣之命。那孤魂野鬼不知為何，雖是異世之魂卻與你有天賜的良緣。你死之時，你與她糾纏也就算了了。可是你非不捨她，用盡畢生功德也要與她情定三生。故而，她能到你身邊也是你自己求來的。”

顧廷燁一聽徑直站了起來，“胡說，我什麼時候說過要與她情定三生？我連她名字都不知曉如何能與她情定三生？況且此人虛偽惡毒，我眼睛又不瞎非她不娶？”接連三問讓顧廷燁有些懷疑自己的人生。

莊周夢蝶究竟是蝶夢莊周還是莊周夢蝶呢？

了悟雙手合十，“這位施主，你要是不信的話，就在這禪房待著吧。什麼時候醒來就什麼都知道了。”

說著二人出了房間，顧廷燁膽大又是滾刀肉的性格。見二人離開了禪房，便想一隻腳將房間踹開，沒曾想那房間結實的很，無論他怎麼用力也打不開。

昏昏沉沉之下，顧廷燁這才感覺到那禪房的不對勁。但他已經身子半邊癱軟栽楞倒了下去，只剩檀香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