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飛燕那日也聽見了墨蘭被賜婚的訊息，楞楞跪在原地匍匐大禮，連耳邊的珠子都不曾動一下，似是泥人。

旁的人見了都只當做一副沒有她的模樣，儼然兩幅場景。盛家歡喜非常，幾家姻親都來了，就連已經斷了親的勇毅侯都要來沾沾光。

墨蘭將話嚥下，眾多算計都好那日她只想憑藉送詔書的功勞嫁個高門大戶不愁吃穿的。沒想到這也太富貴了，此事還未告知小娘，盛紘高興得不行，華蘭又回孃家那是一次比一次好。

忠勤伯夫人現在也不敢對著她說什麼了，連袁文紹似乎也對她回心轉意知道維護她了。王家、康家、海家有一個算一個都送了禮。

整個盛家喜氣洋洋，就是顧廷燁老早就準備好了禮物，翌日登門造訪，對著盛紘隱隱說出當時墨蘭送詔書的事，才讓盛紘放下心來，真情實意高興。

之後的事便是盛家其餘兩個姑娘的婚事，這高門大戶的人家突然變了臉，之前他們還暗笑江寧海氏下嫁嫡女，沒曾想峰迴路轉盛家竟出了個鐵板釘釘的皇后。便是兩個姑娘的婚事也開始炙手可熱。

崔氏一聽到聖旨，便讓李公子去盛家提親。如今他半點不沾塵埃，活脫脫一副出塵模樣。“又何必自取其辱呢？母親也這般跟紅頂白拜高踩低嗎？”

崔氏聽得卻不覺得有什麼，“當時不同意你們婚事，實則就是因為他家身份太低。如今門當戶對了，又有何不可呢？總之你與他家六姑娘相熟相知，難道不好嗎？”

李源聽後就更加斷絕了要娶親的想法，物是人非事事休，若不是真心喜歡，怎敵得了這麼多年？就算娶進門了，二人之間也不會因為當年那時產生隔閡嗎？

“母親，我不願成親。盛家現在富貴起來了，京城什麼好人家找不到，我一無功名，二又繼承不了家業，不堪為良配。”李源拒絕了崔氏，只願來世還有緣，莫託生在門當戶對之說的時候。

崔氏無可奈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京城人家快將盛家的門檻踩爛。

論其最後悔的，還得數文炎敬。只不過可惜他知道此訊息時已經到了嚴冬，可笑自己當年眼高手低貪心不足吧。

王大娘子被最近幾日的拜貼看花了眼，她瞧見這個也喜歡，那個也喜歡。於是叫來如蘭明蘭。

“別說我不疼你們兩個，你們兩個婚事也是拖了四丫頭的福氣。這提親的人家檔次高了不止一點。就是這尚書家的兒子，侯爵家的公子……”王大娘子念念叨叨，如今有的選了不就是期望讓如蘭嫁個好人家嘛。

當母親的自然希望女兒平安順遂長樂無憂，可盛家的主君一門心思盼著自家康莊前途，免不了要用子女們的婚事鋪路。

他原本想大姐兒已經高嫁，四姐兒老太太那兒又定的下去，剩下兩個姑娘勢必有一個要低嫁。可如今潑天富貴就在眼前，盛紘只恨自家姻親不夠高，哪裡又捨得放任女兒低嫁。

他心裡一陣火熱，老太太卻不得不敲打他。

“四姐兒現在婚事有著落了，我就問問你對其他兩個丫頭意向如何？”長松如今也大了，便在前院跟著先生學習。老太太心思深沉，眼見長松前途明朗，絕不允許盛紘犯錯。

“我想的是，不如就在京城找個好人家。畢竟他們姐姐要嫁與宗室，一家子人總歸要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夜色朦朧，此時已經秋日，枯藤老樹灰暗，窗外映著枯枝樹影。

老太太突然想揚州了，那時揚州自在沒那麼多彎彎繞繞。她還記得第一次將長松抱在懷裡時的感覺，現在他已經蒙學了，時間不留人吶。

“你在朝堂之上看得更明白，現在官家是禹州而來，底下站著不少禹州勢力。王家海家都是京城的。四丫頭進宮，榮家那兒……宮中形式更加惡劣，榮貴妃耕耘多年，又有長楓媳婦在不說什麼。但是，這禹州老親，咱們一個能說上話的都沒有。就是一味緊著京城高門大戶的人家，新舊之間站得過分清楚可就不好了。”

盛紘倒真沒這般想到，他被突如其來的賜婚刺昏了頭，人四丫頭還沒進宮呢就飄了。

他突然大汗淋漓，那日賜婚的聖旨後，朝廷上便鬧得不可開交。他看著桓王藉著賜婚一事極快分出官員陣營。桓王做事清晰有度，看著他不像個性情衝動的人，只怕這一賜婚還有打量的意思在。

想了想自家姻親，好像還真沒捲進二王相爭的漩渦裡，除了榮家。所以挑選他家是想背後的勢力為他所用，但這股勢力若不能與天然保皇派的禹州權貴功效也失了三分。看來桓王挑選好了打算一箭雙鵰。

都是這幾日的吹捧讓他昏了頭，現在清醒了臉色煞白。事不見分曉莫要有二臣之心，現在畢竟還是官家當權，少不了禹州權貴的好處。

盛紘擦了擦冷汗，“母親說的是，此事自然要大娘子商量商量。”老太太暗歎盛紘為人處事七分好三分壞，膽小如鼠卻又要盛家興旺，好事當前卻容易迷了眼失了智。還是長柏長楓這幾個孩子好，聰慧，進退有度。

離婚事只有半年，徐氏恨不得將畢生所學都教與墨蘭。又是自豪她教出來的姑娘總有一天成為一國之母，母儀天下。

墨蘭有七八分聰慧是徐氏給的，學得認真。她知道那日匆匆一見給人家留了個印象，但這並不足以讓人一見鍾情。她雖美，但也沒有自戀到認為自己是個什麼天仙人物讓桓王非她不娶。

這一切，都是較量。

更何況，沈氏初來乍到後宮，手上全無班底。曹家在一旁虎視眈眈，先帝三子接連夭折的無人可繼的慘狀在前，趙宗實一家也很難相信有曹家和趙氏宗室在不會在他們身上重蹈覆轍。

官場上，亦是。

婚禮儀式有條不紊的備著，只是榮貴妃來了人，這個跟在她身前許久的嬤嬤。

那嬤嬤恭敬有加，在榮飛燕第二次進宮拜見榮貴妃時來了榮家。與盛紘和老太太聊了一會子，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希望盛家好好對待榮飛燕，榮貴妃可以將在宮中多年的人脈全數交給盛家。

老太太輕笑，打發了那嬤嬤。“嬤嬤，我盛家向來厚道，又怎會苛待長楓媳婦？”這話曖昧不清，嬤嬤也沒想明白到底盛家願不願意與榮貴妃結盟。

等那老嬤嬤走之後，便讓躲在屏風後面的墨蘭出來了。

“榮貴妃願與盛家結盟，她手上的人你要還是不要？”

“當然要，但也不能全要。此時最重要的不是搭班建臺，宮中情形尚不明確，有榮貴妃的人手也只能說多一份保障，不能全然信賴。”墨蘭想了想，這榮貴妃的東西是把雙刃劍，好但也不好。總而言之她是不信任的。上輩子可不就是她聯合兗王差點逼宮成功嘛。

老太太很是滿意，“不錯，你初來乍到，太后與皇后又不是真婆媳，其中齟齬尚且不明，要是真大刺刺帶了人進去恐怕苗頭會對上你，不如現在示弱，一心跟著皇后。等站位腳跟再來建人手。”

墨蘭行禮，“祖母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