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考慮並不無道理，也就是莊學究答應盛紘的邀請之後，平寧郡主便找上了門。

先是拜訪了大娘子和老太太，送了不少禮品。後腳盛紘出門的時候，又恰巧遇見了齊國公，那齊國公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擔心自家兒子讀書的事情。

兩個人都是聰明人，齊國公給了梯子，盛紘也就往上面爬了。

“正巧在下請了莊學究到府上教導我那兩個不爭氣的兒子。”盛紘與齊國公攀談著，一來二去便大致敲定了小公爺到盛府與盛家兩位公子一起讀書的事情。

盛家這邊，莊學究已經開始授課。沒有了前世的爭強好勝，如蘭向來怵莊學究這樣的老學究，說什麼也不願意坐在第一排。求了墨蘭，“好姐姐，你快饒了我吧。那老先生一看就是個學究模樣，你說我要是坐在後面睡覺走神，睜隻眼閉隻眼就罷了。偏偏把我的座位安在第一排，我的老天爺，我怎麼睡得著？”

墨蘭無語，“沒見過誰家姑娘像你這般不爭氣的，那可是現在卞京城眾人追捧的先生，多少人想花錢教導都沒機會的。”

如蘭想了想那時的場景，老先生在前面講的口吐飛沫，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呼呼大睡。別說是老先生了，先捱過爹的板子吧。想到這裡害怕的搖了搖頭。“算了吧，這樣的福分我也沒法消受。而且我本來就不喜歡讀書寫字這類東西，你說要是去學堂成天混個日子那還好，可真是要讓我提筆練字還不如一刀了結我來得快呢。”

墨蘭聽到這兒也就不再勸了，上輩子如蘭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前面那舉子文炎敬為了獲得盛府和如蘭青睞倒是裝的像模像樣，後面一朝得勢就什麼都不裝了，嫌棄如蘭一個清流人家出生的小姐竟然不通文墨，粗俗不堪。

藉著這個理由抬了好些姨娘進府不說，文母還磋磨當時還懷有身孕的如蘭，最後孩子雖然出生了，但也孃胎裡虧損病懨懨的，不知道如蘭和大娘子暗地裡為了這個孩子哭了多少，流了多少眼淚。

真不是她說，她們姊妹有了長柏這個哥哥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轉過身，墨蘭側身看了一眼長柏。嗯，嫁人就應該嫁這樣的，嫂嫂海氏過得不錯。

如蘭見她不說話了，便急匆匆的將自己的桌子與墨蘭的對調，歡喜的模樣有些滑稽可愛。

“你不在前面讀書，也不能欺負小六，更不能叫她幫你做事。”墨蘭簡單吩咐了幾句，明蘭在後面看著兩個姐姐打鬧笑眯眯的，全然不放在心上。

“四姐姐放心，五姐姐不會欺負我的。”說著說著，莊學究就進來了。

墨蘭跟著誦讀詩文，腦子裡卻在想莊學究都出現了，那麼齊衡也不遠了吧，還有顧廷燁……

果不其然，一旬後放了一天假。這日過後，莊學究便領了個人進來，那人正是齊衡。

眼前風光霽月翩翩君子模樣的小公子，便是齊國公家的獨子齊衡了。墨蘭對此並不感興趣，如蘭看見倒是兩眼發光得緊，而最小的明蘭懵懵懂懂，並不覺得齊衡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不過此時，齊衡就算長得再漂亮再招人稀罕也就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孩。

“諸位妹妹好，家父齊國公，我名齊衡，叫我齊衡哥哥就好。”齊衡規矩地向三姊妹行禮，還禮後，墨蘭悄悄拉住瞭如蘭。

“小公爺好。”墨蘭這般突兀的回禮讓如蘭也清醒過來，忽然覺得自己有些丟人，便跟著墨蘭回禮。

夜裡，墨蘭照常去了壽安堂，卻看見老太太正坐在堂前等著她。

“孫女給祖母請安。”

祖母讓墨蘭坐在她對面，房間裡只剩二人。

“今日聽說學堂裡來了個齊國公家的公子，你去讀書了的可看見他了？”

墨蘭點頭，“確實，看見了。”

“那你覺得怎樣？”

墨蘭微眯著眼睛，隱藏在昏黃的燈光後。“不怎麼樣。”

這句話倒叫老太太來了興致，“為何你會這樣覺得？齊國公與他妻子平寧郡主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聽說那齊衡也是京城響噹噹的美男子，又是個聰明肯吃苦的人。”

“平寧郡主是跟著曹皇后在宮裡長大的，若是官家但凡有一個親生兒子，與齊國公他家結親都算是高攀。可奈何現在邕王和兗王爭那個位置爭的厲害，現在看著他國公府花團錦簇。但只有一個獨子，並無其他姻親。那平民郡主說的好聽，是曹皇后親自撫養的。說的不好聽，便是一個孤女。正所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可誰也不願意被打成舊的。”

老太太聽後微微一笑，“墨蘭，你很聰慧，看的也長遠。只有眼光放長遠的人，才能活得久站得穩。”

那齊國公的小公子再好，未來若是沒有一門強勢的姻親妻族支撐著，恐怕也要門第漸落，難得墨蘭看得明白。

“可我這般利用你，你心裡不會橫生怨氣嗎？”老太太的話猶如一根針自戳墨蘭的命穴。她暗自捏緊了手，幸而雙休都在桌下，讓人看不出來。

“祖母言重了，如果不是祖母願意，孫女也學不到那麼多東西，自然也無法增長眼界。要是這麼一輩子稀裡糊塗的活著就罷了，就是害怕活到一半，自己想明白了這也無可奈何，無法改變，那才叫人痛苦呢。”墨蘭的話似真似假。

老太太可是奇女子溫安皇后養大的女子，又怎會拘泥於這些東西。她突然笑道，“你說的不錯，人這一輩子難得糊塗。”當年，她也是勇毅侯府的獨女，家中只有她一個女兒，父親對她寵愛非常。父親在外打仗時，官家和溫安皇后時常會接她入宮玩耍讓她放寬心。

可隨著溫安皇后一死，性質就變了。前朝宮鬥波雲詭譎，稍有不慎不說是一個人就是鐘鳴鼎食的家族也有可能在頃刻間灰飛煙滅。

她是溫安皇后撫養長大，又背靠著手有實權的勇毅侯府，當時所有的皇子都私下接觸要收納勇毅侯府的勢力。

但兔死狗烹的事情太常見了，她家又沒有男子能延續勇毅侯府。還不如另闢蹊徑，嫁給新科進士，至少不會惹了那些皇子。故而她在新科進士中選了毫無京城背景的探花盛老太爺。

可惜了，人算不如天算。她與父親有兩招未曾算到，一是皇位竟然讓不起眼的四皇子繼承了，當今的官家是個仁民愛物的仁君，心胸廣闊；二是沒算到盛老太爺是個會寵妾滅妻的貨色，讓她唯一的兒子死在了後宅爭鬥中。

不過一切已經煙消雲散了。

等等，她剛才想到了什麼？

“四丫頭，你就那麼確定那齊國公是舊勢力嗎？她平寧郡主可以隨意挑選其中之一，那也是潑天的富貴了。”

墨蘭埋在黑暗的面容看不清神情，“祖母，幾十年前誰也沒有想到會是四皇子當今的官家登上了皇位。”

這話說的老太太心神一跳，“官家好像在年輕的時候有個養子，聽說現在在禹州種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