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嘀嘀咕咕了好久，越說越興奮。要不是看見老太太，恐怕已經手舞足蹈起來。沒見大娘子耳墜搖搖晃晃，激動的難以自抑。

墨蘭看著大娘子這副模樣，也是感嘆她一番慈母心腸。天下做母親的就沒一個願意看見自己兒女受苦的，她看著老太太，心下微沉。

老太太從來都是個走一步看三步的人，今天她又怎會突然叫房嬤嬤來找一個七歲小孩商量事情呢，恐怕這大半年，她的為人處世老太太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已經看出了些什麼了。

她想到這兒也不怕，大娘子和大姐兒告退離開了。墨蘭卻始終規規矩矩坐在凳子上，“祖母今日叫我來，恐怕不止大姐姐吧？”

“四丫頭向來聰明，你母親和大姐姐是個直腸子不會那些彎彎繞繞。你很聰明，也是個好孩子。”老太太點了點墨蘭，“我記得當時大姐兒定親的時候，你好像突然變了個人似的，規規矩矩，後來你壓著林小娘，勸家中兩個哥兒認真讀書，自己又精於琴棋書畫，不像是我盛家這五品小官能養出來的女兒。後來我認認真真看了看，你待林噙霜很好，你還是她女兒，可又不完全是。四丫頭不知我這老太婆說的可對？”

墨蘭心道果然是從吃人的皇宮裡出來的勳貴女兒，老太太心中已有定論，也聽不進去她要講什麼。

“祖母說的對，也說的不對。我至始至終都是我小娘的女兒，這一點誰也改變不了。”墨蘭十分堅定地說出這句話，林噙霜也許做人不夠合格，但若是論做一個母親，她覺得這世上再也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林噙霜。

“就算是以後我做主，將你記在大娘子名下，你也不願意是嗎？”老太太丟擲了魚餌，她瞧著家中這四個女兒，墨蘭養的最好。如果真是比著五品小官的庶女出嫁，未免太過暴殄天物。

墨蘭仍舊堅定的搖頭，“老太太，這輩子是我小娘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她是我母親，這輩子都是我的母親。”

老太太一聽，心裡更是滿意了。“罷了罷了，你個小娃子也別成天癟著個臉。你有孝心，你小娘福氣還在後頭呢。”

墨蘭一聽，心神微動，這是不是說，老太太將小娘當年的事放下了？老太太老神在在，“四丫頭，你一直都是個聰明的。”

墨蘭一聽，便知道了老太太心中並不是真將小娘當年的事放下，而是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就是這樣，對她和小娘而言，已經很不錯了。

她低下頭，“老太太過獎了，三哥哥送了對鳩車，十分精緻可愛。孫女想著長松弟弟恰好缺一些精緻的淘氣玩物，待會兒回去就讓雲栽送過來。”

果真一提到七哥兒長松，老太太皺起了眉一下鬆開，笑起來時眼中的慈愛，真摯的許多。

“那我就替你弟弟先謝謝你和楓哥兒了。”墨蘭謙讓，“不過是些精緻的淘氣東西，松哥兒喜歡就好。”

出了暮蒼齋，墨蘭喃喃著，這衛小娘莫不是給老太太灌了什麼迷藥不成？上輩子是六丫頭，這輩子是七哥，反正老太太就逃不了她生的孩子唄。

電光火石之間，墨蘭突然想起一種可能，細碎小巧的步子邁得快了。林棲閣，墨蘭自然接過林噙霜的花，減去枝丫，看上去清瘦，卻有幾分梅的傲骨。

“小娘，您在老太太跟前待過，老太太之前是否也有孩子？”林噙霜聽到這兒有些驚訝，“可是誰在你面前說了些什麼？”

墨蘭搖頭，“並不是，我只是想到老太太對七哥兒慈愛的有些過分。怕不僅僅只是寵愛一個孫輩的孩子，想來有些移情的作用。”

林噙霜鬆開剪子，“老太太以前的確生育過一個兒子，但那孩子死於後宅爭鬥，這也是老太太一輩子的痛。”林噙霜想到以前跟在老太太面前，雖說是寄人籬下，但也吃穿不愁。在老太太院子裡也格外受人尊重，沒有一個下人敢拿她的身世嚼嘴。

她是罪人之女，無論是在林家還是在盛家她都可以衣食無憂，做一個官家小姐。可是老太太要將她嫁給耕讀人家的窮酸舉子，林噙霜知道這是她和盛家能力範圍之內對她而言最好的選擇。

可是林噙霜她貪圖富貴啊，誰願意跟著一個男人熬二十多年？屆時她成了黃臉婆，又是罪人之女出身，難不成盛紘還會為了她一個一表八千里的表妹出頭嗎？仗義多是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這個道理光是看看那些憑著科舉翻身的男人如何對待自己的糟糠之妻就知道了，林噙霜不傻，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個市儈小人，就是貪慕榮華富貴。

可這麼多年過去了，林噙霜想想當初她跟在老太太跟前時，她也會用稚嫩的小手替老太太擦去淚水。“姨母不哭，表哥走了，還有霜兒孝敬您。”

可這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了，從她向榮華富貴低頭開始，就決定了她和姨母再也不是一路人了。

“墨兒，如果有機會的話，你還是要好好孝敬你祖母。”林噙霜感嘆了良久，才將她打小知道的一些盛家的後宅之事告訴了墨蘭。

墨蘭一聽，覺得這才正常嘛。說的好聽一點，老太太是爹爹的母親。可這實際大家都知道，畢竟不是親生母親，又能期望有多少感情？

老太太，因著後宅之禍，失去得太多了。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老太太是明媒正娶的正妻，那小娘也不過是穿粉紅衣服從側門進來的女人，沒道理大娘子生下的嫡長子被一個禍害了之後還能安生被主君護著。

盛家老太爺是探花郎，同樣也是讀書人。墨蘭覺得有些齒冷，他是探花郎不錯，可這各朝各代探花郎不說一千也有八百，憑什麼又會覺得區區一個六品的探花郎就能在仕途上順風順水，衣食無憂呢？

當年不是祖母下嫁，帶著若干嫁妝和勇毅侯府數不盡的人脈資源。他盛老太爺不一定能在這個偌大的京城站穩腳跟，這樣天大的恩情不報答也就算了，偏偏還任由一個所謂的小妾糟踐正妻，還害得嫡長子沒了。

一邊吃著老太太帶來的仕途錢財紅利，一邊又唾棄老太太寵著家中小娘無法無天。

墨蘭打了個冷顫，似乎又回到了上輩子出嫁的時候，不像是在辦婚事，倒像是在辦喪事似的。

盛家人，一向冷心冷肺。

墨蘭轉過頭再次盯著眼前面色紅潤錦羅綢緞加身的林噙霜。“小娘，千萬不要拿盛家的名聲和未來開玩笑，否則到時候沒人能夠護住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