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周圍的環境一片寂靜,好像時間在這一刻停滯,大家經過了一夜的苦苦堅持終於在第二天的開頭,成功進入了夢鄉,所有的生靈都已悄然睡去,一切顯得那麼安謐。
兩道平穩緩慢的呼吸聲在灰暗的房間裡響起,江逍手裡的蒲扇垂落在身側,阿憐潛意識裡挪了挪身體,又稍微蹭到涼一點的地方,江逍也翻了個身,從平躺又變為側向阿憐那一面,兩人交疊的手仍然一動不動。
這一天好像所有人都沒能在之前習慣的時間點醒來,光透進敞開的窗戶,大大咧咧的闖進所有人的房間,電風扇在呼呼的吹著,調皮的晨曦沒能搗亂成功,大家還是在睡眠之中,安靜祥和。
江逍睜開了眼,但他並沒有完全清醒,手裡柔軟細膩的觸感讓他捨不得放手,停留了一會後,終於利落地起身把窗戶關上,窗簾拉上,再次躺在阿憐身邊。
這下是如願地把阿憐摟在懷裡,阿憐接收到熟悉的味道,蹭進江逍的臂彎中,江逍輕拍她的脊背,把下巴抵在阿憐的腦袋上重新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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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您好。啊?我不是。”“嗯、阿憐姐在旁邊,好的。”
顧小小放下話筒,小聲地喊來阿憐,“阿憐姐,找你的。”
阿憐聞聲走過去,接過話筒,話筒裡傳來聲音,“是江逍的家屬嗎?”
阿憐眨眨眼,“是的。”
“哦,我們是丘和鎮公安局的,你現在方便的話,就過來一趟吧。”
“好的。”
阿憐沒有在電話裡問發生了什麼事情,跟白子初她們講了一聲就去搭車。
雖然表情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但坐在公交車上的時候就控制不住地用大拇指扣弄著自己的食指,疼痛帶來了一絲清醒。
到了公安局,阿憐看到了有其他女性已經坐在那,焦急又緊張的姿態,嘴裡在唸叨著什麼,旁邊站著一些警察在登記記錄。
阿憐走上前,問了一位坐著的女警,“你好,我是江逍的家屬,剛接到的電話。”
這位女警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單子,劃拉了一下,“江逍啊,哦,行了,你們可以走了,在裡面那間,往裡走左拐。”
“好的,謝謝。”
阿憐點點頭,有些不知所措,心裡鬆了一口氣,看來她的情況好像沒有在場的其他女性家裡來的嚴重。
路過大廳,阿憐都還能聽到有個女人在門口破口大罵,“嫖”“恨死了”“畜生”之類的詞。
阿憐眨眨眼,可能知道是什麼事情了,前天慕容棠還在與她們閒聊,說這段時間局裡抓黃抓得很嚴,因為有一個什麼大領導嫖娼被妻子抓包了,那個妻子家裡有點勢力,把那個淫窩組織一鍋端了,這幾天鬧得沸沸揚揚的,然後城鎮裡就在嚴查,而且是不動聲色的查,就看能抓到多少。
之後白子初也聊起她認識的一些優秀男性,也都有嫖娼的行為,說男的幾乎沒有不偷腥的,特別是那些有錢有勢的。
白子初和慕容棠嫌惡的表情和說的話語不斷在阿憐腦海裡閃過,雖然眼睛看著前面走路,但眼神卻盯著一片虛空,不知道想些什麼,好像什麼都被塞在腦子裡。
江逍他們坐在那邊的座椅上,一排過去的穿衣搭配差不多,好像都是他們工地上的人,神情萎靡低落,阿憐沒有看見蔣永祝他們三個。
江逍見阿憐來了,立馬站起身邁步迎了過來,阿憐沒有看向他,一旁的警察走了過來,看了一眼江逍,然後看向阿憐,“江逍是吧,這是家屬嗎?家屬在這籤個字就可以走了。”
阿憐點點頭,接過警察遞過來的紙筆,簽完字後還沒轉身,就聽到了錢亮帶著哀嚎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不是啊,爹!我沒嫖娼!別打了別打了,爹!爹,我沒有,我真沒有,我沒做那事!”
循著聲音望過去,就看到錢亮捂著自己的屁股,哭喪著一張臉,“爹,我真沒有,警察姐姐,哥哥,快跟我爹說說呀。”
在一旁的警察趕緊上前攔住暴怒的錢父,“同志,同志,別打孩子,他的確沒有,還是他報的警,我們才發現的那處窩點,你孩子做了件好事的。”
錢父一聽才知道錯怪了錢亮,錢亮捂著傷處嘶哈嘶哈的叫喚,被錢父攙著離開了公安局。
躲在暗處的蔣永祝和焦浩南這才悻悻走了出來,剛才錢父暴打錢亮的時候,他們都不敢吱聲。他們總算知道了什麼叫好奇害死貓,他們因為好奇差點參與了這件事,幸好錢亮喊了江哥一起來,江哥察覺到不對勁,拉了他們兩個出來報了警。
但是他們也有做的不對的地方,因為他們,江逍和錢亮也得被迫來了一趟公安局,和那些人一起,一點也不光彩。兩人慢吞吞的從那個角落挪步過來,阿憐面色沉沉,看不出喜怒,但給了兩人無形的壓力。
“嫂子。”“嫂子。”
兩人耷拉著一張臉,巍巍地站在阿憐面前,蔣永祝抓抓頭髮,“都怪我們,是我們好奇,貪玩,跟了那群人去了那個地方,我以為是真的按摩來著,誰知道......”
焦浩南抬眼瞥一眼阿憐,江逍在一旁好似也不敢吱聲,“嫂子,我們錯了,我們...我們再也不去了,多好奇也不去。”
阿憐終於開口,語氣平靜,“我知道,我給你們倆也簽了字,走吧。”
幸好他們沒有參與這個事情,阿憐給他們倆也簽了字,就可以帶著他們離開,不用等焦家和蔣家來人。
阿憐一人走在前面,江逍亦步亦趨跟在後面,最後面是蔣永祝和焦浩南這對難兄難弟,阿憐已經差不多知道事情的緣由了。
工地上的工作的人並不是一成不變的,會走一些人然後又來一些人,前段時間工地上來了一些新人,他們大都是不務正業的那類小混混,就喜歡吃喝嫖賭,作為在街巷裡遊蕩的他們當然知道哪些地方是用來幹那事的,時不時會去光臨,順便給那邊拉客。
最近天氣炎熱,人也變得躁動,他們先前就拉了一些意志不堅定的工友去過一次,今天也打算中午休息的時候偷溜出工地去再一次尋歡作樂。
這次還慫恿蔣永祝和焦浩南一起,他們知道這兩位是大少爺,肯定沒幹過這種事,拉他們去開開葷,但也沒明說是這種事,畢竟這件事並不光彩,就騙他們說去做個專業按摩,反正男人嘛,來都來了,也不吃虧。
蔣永祝他們倆並沒有那麼想去,但架不住他們說的天花亂墜,也知道可能不是什麼好地方,那些人又用激將法,他們倆少爺脾氣上來,反正去了那地方如果不想按摩的話也可以立馬回來。
他們倆拉住錢亮,讓錢亮也一起去,但是錢亮不喜歡那些人,覺得那些人心術不正,還告訴蔣永祝和焦浩南別跟他們去。
可是蔣永祝和焦浩南還是半推半就的跟了那群人走了,他們就是好奇,純純好奇而已,想多接觸接觸以前沒見過的世面,這倒好,的確是見到了以前沒見到的世面,給兩人嚇得不輕。
鞋都沒穿上就趕緊從那個房間跑了出來,迎面就碰到了江逍和錢亮,這是他們第一次看到江逍生氣,手臂被江逍緊緊抓著,一路跌跌撞撞地被拉著出了那個地方,接著錢亮就報了警,再接著,他們就進了公安局,等著家屬來接。
雖然這件事江逍一點錯也沒,還立了功,但他現在就是很後悔沒有在錢亮報警後躲在一邊,而是跟那群嫖娼的人一起進了局子。
進局子就算了還跟他們呆在一個空間裡,搞得像他也做了這等下流齷齪的事一樣,好不憋屈。
他不在意別人對他的看法,他身正不怕影子歪,但他不能接受阿憐被人指指點點,畢竟如果大家認為這個丈夫進了局子是因為嫖娼,那對這家的妻子來說傷害是很大的。
在阿憐沒來的時候,有其他的家屬先來了,一來就給那些男人一個大耳光,哭著喊著,咒罵聲不斷,蔣永祝三人嚇得驚慌失措,好像那些耳光都落在自己的臉上,那些巴掌都打在自己身上,還有那些女人們的哭喊,有來自於妻子的,有來自於母親的,還有來自姐姐妹妹的,他們看的直揪心。
錢亮不安地湊到江逍身後,“江哥,我們沒做這事,我們還報了警,我們沒事對吧。”
蔣永祝和焦浩南是差點一腳步入汙泥,在一旁怯生生地看著江逍,“等下嫂子來了,我們、我們解釋一下,嫂子不會生氣對吧。”
江逍沉默著點點頭,看著眼前這些場面,神色不明。
不大的公安局裡一片混亂,男人低著頭看著地,對旁邊哭喊的女人不聞不問,魂不守舍的樣子,巴掌拍打在肉體身上的聲音清脆響亮,還夾雜著“離婚”“過不下去了”“你別想再見到孩子”之類的字眼。
雖然有心理準備,但這混亂悲痛的一幕還是刺激到了他。
盼了好久終於盼來了阿憐,阿憐還沒看他一眼,現在只能眼巴巴地盯著阿憐的背影,寸步不離地跟著她,跟條只會搖尾巴的小狗一樣。
阿憐當然沒有生氣,她只是受到了衝擊。她知道嫖娼這件事很多男人都會做,但看到警察局裡那麼多沉默落敗的男人和傷心難過的女人,她心裡就發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