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敏是堂兄弟倒還沒什麼,可他也是老汗之子,也是四大貝勒之一。
為何皇太極有事只與代善商議?讓他也如阿敏一般帶著眾人避開?
他好像忘了自已其實跟皇太極從來就不是一條心這件事。
他也忘了自已曾多次明嘲暗諷針對皇太極,以及用各種藉口行掣肘之事。
皇太極沒有搭理他們二人的不解,而是將目光看向其他人。
“臣並無異議,大汗乃一國之主,大汗怎麼說,臣便怎麼做!”
“多羅貝勒所言甚是,臣附議。”
“奴才也附議!”
眾人見以德格類為首的一眾年輕實權人物表態,便也紛紛出言附和。
……
“咦?建奴怎麼退了?”
城上突然有人驚呼,楊應乾聞言便探身朝城外望去,只見此刻城下的建奴紛紛退至楯車後面,縮著不再露頭。
那些還沒越過城壕的軍士也都就近躲進未過河、僅停著備用的楯車後面。
“這建奴是轉了烏龜性子了?”
城上軍士議論紛紛,而楊應乾也是眉頭緊鎖,他不知道建奴在弄什麼玄虛。
可他看著城上的兄弟們從凌晨開始戒備,又守了半日,著實是有些疲累。
他輕聲吩咐身邊的親兵:“讓人送點吃食上來!”
他話音剛落從走馬道上來兩個人,走到他身邊便躬身行禮:“卑職千戶周遇吉(趙大沖)見過楊帥!”
楊應乾跟趙大沖這個刺頭很熟,他對著見過幾面的周遇吉微微頷首,而後看著趙大沖詢問:“大沖,可是總戎有所交代?”
“楊帥,總戎派俺和周千戶支援來南城!本來巳時就該到的,只是卑職從總戎那邊求著運來三十門滅虜炮。”
趙大沖雙手抱拳,臉上有些愧疚地繼續說道:“所以耽擱了些時間。”
“什麼?哈哈……好你個趙大沖,你小子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趙大沖臉色微紅:“找總戎求炮是周千戶的主意,去找總戎的倒是俺!”
“哦?哈哈……原來如此!本帥謝過周千戶!大沖你也不錯。”
周遇吉不卑不亢:“卑職不敢當!”
“行了,行了,馬上就要併肩子殺敵了,都不必那麼見外。讓弟兄們把炮都搬上來吧,喊賈勝的人來幫忙。”
楊應乾看著眼前這兩個二十四、五歲上下的年輕人,眼神裡都是欣賞,他輕聲道:“吃食馬上就來,你們也對付一口。”
“卑職遵命!”
戰場就在這種雙方不約而同的默契下,再次進入詭異的沉寂期。
時間就這樣悄悄的流逝而過。
楊應乾的腮幫子鼓鼓的,他一手拿著一個餅,不時地塞進嘴裡啃上一口,另外一手扶在城牆垛口之上,向城外望去。
他緊皺著眉頭,正琢磨著建奴此番究竟是在玩什麼把戲。
早先拼了命地往城下推進,現在反而突然偃旗息鼓,著實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周、趙二人亦是邊吃餅邊往城外張望。
趙大沖看了一眼手裡顏色有些黑糙,很明顯是小麥粉和高粱粉混合蒸就而來,咬起來還有些咯牙的大餅。
他嘴裡嘟噥著:“這他媽什麼時候是個頭?”
周遇吉好似沒有聽到趙大沖的嘮叨一般,仍舊在仔細觀察城外的情況,看他的神情,好似還有點焦慮急切。
“楊帥!卑職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楊應乾回過頭,發現說話的是周遇吉,便笑問道:“你想說什麼?”
周遇吉一板一眼:“楊帥,我們此刻不能跟著建奴的律節而動。卑職以為以不變應萬變之策殊不可取。”
楊應乾面上露出不虞之色,他心道,你一個小小的千戶也配對多年廝殺、經驗豐富的宿將指指點點?
他沉聲問道:“那你的意思是?”
周遇吉用手往外一指,指向楯車兩側那些沒有被完全遮護住的奴賊:“大好的收割之機,豈能負之?”
楊應乾的眼前瞬時一亮。
只聽周遇吉繼續正色說道:“至於建奴到底玩什麼把戲,卑職以為無需理會,左右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楊應乾緊走幾步,在周遇吉肩膀上輕輕捶了一下,笑道:“好樣的,年輕人的腦子就是活泛,若能建功虧待不了你。”
“來人!傳令箭手,都給老子往敵臺集中,對著楯車兩側那些顧頭不顧腚的奴賊,給老子狠狠招呼!”
“得令!”
兩個親兵擦了擦嘴上的餅屑,轉身便跑了出去。
周遇吉則從背上摘下他那把兩石五斗長梢角弓,直奔最近的敵臺,他抽箭、搭弦、張弓,幾乎沒有瞄準,長箭便激射而出。
“啊……”
戰鬥由一聲淒厲的慘叫發起,而原本沉寂戰場也因這一聲慘叫再次喧囂沸騰。
城上城下的箭手再次開啟對射模式。
城上有垛牆遮護,直射情況下佔到不少便宜,而城下的箭手則是雙層甲冑,也是不遑多讓。
再看敵臺之上的周遇吉,他好似徹底浸入了自已的世界,完全不用依靠敵臺上的垛牆,抽、搭、張、射、閃一氣呵成。
“大沖,這個周遇吉不簡單,這小子年紀輕輕就好似專為戰陣而生一般,假以時日,前途恐怕不可限量。”
楊應乾看著敵臺上揮灑自若的周遇吉,他兩眼冒光,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楊帥!您呀就別想太多!人家周千戶那是總戎的愛將。平時那絕對是愛護有加,戰陣之法都是總戎親自教導。”
楊應乾笑問道:“難怪呢。咦?大沖,你這話裡怎麼有股子酸味呢?”
“俺那是羨慕人家的天賦,據說這小子自小好武藝、膽氣足、氣力大,而且還練就一手好箭法,稱得上是弓馬嫻熟。”
趙大沖嘴裡說著,心中突然也燃起一團火,誰脖子上頂著得還不是一個腦袋?終有一日,自已也不會比任何人差。
當他再看到周遇吉手裡那把被其用得出神入化的兩石五斗弓,頓感一陣氣餒,臉色也有些黯然。
照理說兩石五斗弓,他也能拉開,但是他卻知道,能拉開和能用好完全是兩碼事,沒有十多年的浸淫,想都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