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禮監設掌印太監一人,秉筆以及隨堂太監少則四五人,多則八人,提督太監一人,而其他人員若干。
隨著權力的不斷膨脹,司禮監內部人員的數量也是愈發水漲船高。
太陽西沉,其原本熾烈的熱意已明顯收斂不少,輕柔的微風陣陣拂過。
使得值房窗外的樹葉枝頭也隨之輕輕擺動,給這炎炎夏日平添了一抹宜人的清涼與舒適。
司禮監秉筆太監兼東廠提督魏忠賢此時正在值房內愁眉不展地一邊喝茶一邊沉思,值房內除他之外再無一人。
往日貼身隨侍他的小太監之前為他奉上茶水後,說是為了不讓人打攪他冥想,把房內的所有宮人都趕了出去。
魏忠賢此刻思緒飄散,他不由得想起了小爺昨日對他的提點,囑咐他莫要在此次寧錦大捷中伸手。
可身在京師的小爺是怎麼知道寧錦戰事會結束?而且還篤定是三日內結束?甚至居然口稱此戰乃是大捷?
從他的心腹劉應坤、紀用之輩每日傳來的隻言片語也可看得出,即便他們此刻身在前線,恐怕也不敢做出如此判斷吧?
這讓他對此事感到無比地困惑、矛盾以及糾結。
困惑於朱慈炅如何未卜先知?矛盾於他的心腹們並未提及此事,糾結於自已究竟該相信何人所說?
可如果一切都如小爺所講的那般,他又為何會刻意提醒自已不要伸手在其間撈取功勞呢?那不都是咱老魏的常規手法嗎?
他突然想起自已曾聽到過的一段漢高祖劉邦執政時期的民間逸聞——當賞無可賞之時,那便借爾項上人頭一用。
他瞬間就感覺自已後脖頸一涼,腦門上的汗珠也不由自主地緩緩沁了出來。
若是如此的話,小爺的提點反而是在救自已的命。
可皇爺會對自已下手嗎?或許、應該、大機率不會!
可那些此際處於蟄伏狀態的東林諸祟以及受其影響頗深的天下之文人士子呢?
他心裡沒底!不過他很快就轉念一想。
嗨!我怎麼會在意一個孩童之言呢?哪怕他是目前唯一的皇子、未來的儲君。
即便不幸被他言中,屆時自已便吩咐手下之人此次不伸手就是。
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來,魏忠賢抬頭看到李元福屁顛屁顛、滿臉喜色地由敞開的大門快步進入值房。
“小的拜見廠公!”
嗯?魏忠賢聞聽李元福此言,猛然一怔,他的臉色瞬間就黑下來了。
這個小兔崽子往日見了自已必叫老祖,言必自稱孫兒,今日怎麼轉了性子?
“是李元福呀?此來所為何事?”
李元福收起臉上的喜色,他恭敬地正色回道:“回廠公,小爺有事召您過去,陛下此刻也在永寧宮。”
“哼……”
魏忠賢的表情有些不鹹不淡,他也沒挪窩,而是輕輕冷哼了一聲,問道:“可知小爺召喚咱家所為何事?”
“回廠公,小的不知!”
魏忠賢看李元福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便也不再做他想。
他輕嘆一聲,緩緩起身伸了個懶腰,慢悠悠道:“罷了,既然小爺相召,那咱家就跑一趟吧。頭前引路!”
“回廠公,恐怕您要自已過去了,小的還有其他差事。小的先行告退!”
說著李元福對著魏忠賢躬身深施一禮,便退著出了大門,而後轉身便跑。
魏忠賢惡狠狠地啐了一口,喃喃自語道:“小崽子,你最好別落在咱家手裡!”
隨後他大喝一聲:“來人!”
幾個宮人在一名小太監的帶領下快步進入值房。
“隨咱家去永寧宮!”
當魏忠賢帶著眾宮人出司禮監往西,走至與內官監門口時,恰巧遇到了從一路自而南來的李永貞帶領的一行宮人。
“見過廠公!”
當李永貞一行人看到魏忠賢,便呼啦潮一下紛紛大禮參拜!
李永貞與魏忠賢單從官位品級而言是為同級,均是司禮監秉筆。
但因他本身便依附於魏忠賢,並在其面前自願做小,故才被魏忠賢視為心腹。
魏忠賢陰陽怪氣地說道:“永貞啊!往後用人之時,需得擦亮眼睛!”
李永貞聞聽此言,立刻佯裝誠惶誠恐狀,驚聲怒吼。
“廠公,是哪個不長眼的狗東西惹得您不高興了?還望廠公告知!奴婢定然會讓其生不如死!”
其實他深知,以魏忠賢如今的滔天權勢,這種事未必需要他來親自動手,可他主辱臣死的態度卻必須得拿出來。
“那永寧宮的李元福,可曾是你的人?”
魏忠賢斜眼瞪著李永貞,他說話的語氣聽起來有些揶揄之味兒。
李永貞後背一緊,疑惑地說道:“當初確實是奴婢推舉其至永寧宮,伺候貴妃娘娘和小爺的。便是他得罪了廠公不成?”
李永貞臉上的狠厲之色閃過,他怒道:“奴婢這就去把那個小崽子抓起來,打斷他的手腳,讓他趴著給廠公致歉!”
“且住了!他如今已是小爺身邊的人了,我等豈能輕動?此事需從長計議!”
李永貞趕忙介面:“奴婢都聽廠公的!”
魏忠賢有些不明意味的看了李永貞一眼,他突然又想起一事。
“永貞啊,你去替咱家跑一趟東廠!讓東廠通知山東的衙署,去鄒平尋找一個叫做張萬鐘的人,把他請來京城。”
話畢,魏忠賢又追加了一句:“小爺的事兒,咱家若不是抽不開身,自會親自安排,讓別人去咱家不放心。”
“廠公放心,奴婢馬上就去操辦此事。”
看到李永貞諂媚討好、奴顏卑膝的模樣,魏忠賢心裡頓時大為舒坦。
他輕笑道:“如此便有勞永貞了,咱家這就去永寧宮見皇爺!”
隨後他便帶著一眾人等施施然離去。
當李永貞轉而向東往司禮監而去後沒多久,內官監的大門出來三個人。
李元福步履輕快地在前引路,身後跟著眉眼間仍見疲憊的劉若愚和眼珠子唰唰亂轉的金來福,他們也匆匆趕往永寧宮。
在即將進入玄武門時,他們便趕上魏忠賢的那群人。他們開始減緩速度,默默綴在其身後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