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將軍沉吟著說道:“那我方將士之胸甲與面甲或臂甲,至少要做到能防禦弓弩射擊的基本防護,將士們才敢如此涉險,以輕傷換敵方重傷。”
“正是如此。以往本帥在榆林與西虜作戰,就曾多方觀察,但西虜各部鮮少重甲,倒是此次到了遼東,與建奴的幾番接戰,對於輕重騎兵之間的配合,才更為直觀。”
言罷,尤世祿臉上露出些許靦腆,他繼續道:“不過本帥的想法目前還較為粗略、稚嫩,還需細細打磨、多方推演才行。”
“怪不得撫臺、劉督都對您青睞有加,而且看似是還要著重培養您。假以時日,大帥必可成為一代名將,卑職此刻便提前恭祝大帥能夠早日封侯拜相。”
這位年輕將軍就是被寧遠派出負責襲擾建奴之軍隊中的一支,尤世祿率領的西線明軍,而另一路則由祖大壽所率走東線。
“此番接戰傷亡八十餘人,失馬卻兩百有餘,雖部分同袍被搶了回來,可卻仍丟下二十餘人,本帥實是愧對撫臺與劉督。”
尤世祿對於中年軍將萬海山的馬屁絲毫不以為意,他臉露慚愧、語氣沉重地出聲。
萬海山卻是滿臉遺憾地說道:“大帥,其實此戰西虜傷亡也不在少數,只是我等人數實在太少,沒能搶下首級罷了。”
“那些亡故了的兄弟,待覓得一處好所在就燒了帶回去吧,至於傷了的兄弟若是還堪一戰便留下隨軍。”
輕嘆了一口氣,他繼續沉重地說道:“傷勢較重的那些,就讓他們留在大興堡將養幾日,再在失了馬匹的兄弟中挑一些人出來,讓其多帶些乾糧留下來照顧他們。”
尤世祿臉上少見的露出了一縷傷感,他抬頭西望,看著不遠處起伏的山巒,用僅有周圍幾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暱喃。
“此處離錦州較近,可讓他們尋機入城,或進入西邊群山暫避,也可緩緩返歸寧遠。既然救下來了,就儘可能活下去吧。”
身邊的幾名軍士聞聽此言,不由得有些動容,有人紅著眼睛想說些什麼,卻如鯁在喉,沒有說得出口。
“大帥仁德!咦?前方有人來了。”
萬海山前諂後訝的聲音響起。
“戒備!”
突然有人高聲大喊,緊接著聲音此起彼伏地被傳遞了出去。
原本在馬背上東搖西晃、昏昏欲睡的軍士們立刻就變得精神抖擻,行軍隊伍也很快有所動作,全軍呈防守陣型,靜待來人。
這可是在戰區,作為一支從精銳中挑選出來的精銳之師,高度的警惕心和超強的執行力是基本的素養。
片刻之後,十幾匹狂奔著的戰馬越來越近,其中兩匹馬上空空如也。
馬上軍士翻鞍下馬,領頭的總旗滿臉風塵、嘴唇乾裂,他快走兩步,及至尤世祿面前,便單膝跪地抱拳行禮。
“大帥,前方三里之處便是大興堡,可供大軍今夜駐紮,卑職已在堡內留下幾個兄弟四處檢視。”
看到尤世祿盯著那兩匹空馬,那總旗訕訕笑道:“卑職帶人哨探至大興堡東北方向約十餘里處,遇到一夥建奴斥候。”
“弟兄們二話沒說,就跟他們交上了手,一番拼殺,傷了他們兩人,結果那夥建奴韃子拼了老命似的把那兩個奴兵給搶了回去,最後只留下這兩匹馬。”
那總旗嘆了口氣,再次說道:“再往前哨探時,尚不足五里,建奴的斥候數量明顯激增,卑職不敢再深入,便退回來了。”
“大興堡離錦州僅四十餘里,建奴防範自然嚴密。你們辛苦了,讓弟兄們歸隊。”
“走!咱們進大興堡修整一番。”
三十餘里外,金軍大營。
“大汗,若蘇納所遇之明軍為其先鋒之大股前哨,恐怕援錦明軍大部距我等也不遠了,為何塔山仍沒有訊息傳來?”
代善愁眉不展,有些鬱郁的首先發言。
“大貝勒稍安勿躁,昨日軍報言及,我盛京援軍離此地僅有不足兩日路程,只待我大軍合兵一處,不拘他援錦明軍來多少人,管準都給他吃掉。”
阿敏哈哈大笑著說道:“蘇納那小子倒是真有點運氣,居然被他遇到了一股明軍。大汗,臣已多日不曾戰鬥,都有點手癢。”
皇太極沒有搭理阿敏,而是看向代善,代善此刻也正看向皇太極,緊鎖的眉間讓其越顯老態,他語帶疑惑。
“或許這股明軍與蘇納所部一觸即潰,轉而繞至其身後的目的就是遮蔽塔山至錦州一線的軍情?”
阿敏針鋒相對,問道:“若是塔山至錦州一線之戰場被明軍遮蔽,那為何今日蘇納的麾下能入得大營?”
“若是故意放進來麻痺我等的呢?若是如此,三貝勒所部怕是已被大部明軍所牽扯住了。大汗,我等應再多派斥候,儘快與三貝勒所部取得聯絡。”
被代善這麼一分析,皇太極午前收到好訊息後的大好心情頃刻間蕩然無存。
“明軍何時有此等人物是我等不知道的?而且還能不知不覺中布這麼大的局?朕對此深疑之。”
說著他又溫言安慰代善道:“不過戰陣之上,如何考量都不為過分。便依大貝勒所言,派出大量斥候與三貝勒所部聯絡。”
恰在此時,一名巴牙喇進入帳內。
“大汗,我部斥候在錦州西南方向二十餘里左右與明軍遊騎遭遇,該部明軍甚為兇悍,傷了我們兩人。”
此言一出,大帳內剛剛的嗡嗡議論聲戛然而止,瞬間一片寧靜,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大汗,大貝勒剛剛所言恐怕已然成真。”
“還請大汗早下決斷。”
“三貝勒以及諸位臺吉不可不救。”
“大汗,出兵吧!奴才願為先鋒,去會一會那股明軍。”
“大汗……”
諸人你一言我一語,吵得皇太極有些頭痛。他抬起雙手,虛按了幾下,示意諸人稍安勿躁。
“左右不過一日,待盛京援軍抵達再做定奪。還是按照剛才所議,將斥候都撒出去,東至松山,西到大福堡,全力哨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