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炅其實很想跟他的便宜老爹說，十七年後，大明最終亡於民亂，不過卻是建奴摘了桃子。
聽到天啟皇帝的詢問，朱慈炅鄭地點了點頭，故作高深狀。
“丙寅之變（也就是王恭廠大爆炸）時，兒臣為一不可名狀之人所救，突然開竅，腦海裡便多了一些東西。”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當初父皇問我時，我只是比劃出心中已有的答案而已。”
天啟皇帝大吃一驚，張著嘴好半天沒合上，然後他有些失落，彷彿有點認命。
“那我大明如今果真只剩十七年國祚？就無法挽回了嗎？”
“父皇，有句話叫人定勝天，只要我們勵精圖治，任賢用能，整頓吏治，改革弊政，輕徭薄賦，未嘗不能國富民強、文治武功，乃至最終逆天改命猶未可知……”
“皇兒慎言，怎可對上天如此不敬。明日，你便隨為父去天壇祭拜請罪吧。”
天啟皇帝趕忙打斷朱慈炅後面的說辭。
“父皇，如果上天真的有靈，在您祭拜天地、下罪己詔之後就該風調雨順才是，如何還會災禍頻發、恣意肆虐我大明子民？”
“那或許是朕這個天子德行有虧，況你為仙人所救之事……”
天啟皇帝突然左右看了看，顯得有些心虛，然後閉口不言。
“父皇，遼東之事不可久拖，奴酋約在五月初就會再次興兵釁邊，還需及早謀劃應對。”
朱慈炅趕緊轉移話題，不然神鬼之說的話題延展下去就會沒完沒了。
“朕知道了。袁崇煥此人你怎麼看？”
朱慈炅面容一肅，正色說道：“值此燃眉之際，遼東之事當可全權託付，畢竟瑕不掩瑜。”
“何謂瑕不掩瑜？”
天啟皇帝疑惑的問道，他知道年前，時任遼東經略王之臣曾具本奏袁崇煥與建奴有私下議和，暗通款曲之嫌。
朱慈炅沒有正面回答，而是一臉唏噓，嘆了一口氣。
“其實，如果熊廷弼不死，他比袁崇煥更適合遼東的局勢。”
朱慈炅的話讓天啟皇帝的老臉一紅，那熊廷弼可是死在他手上的，如今屍骨未寒，還在傳首九邊。
“這番言語也是仙人所授？嗯？熊廷弼是良臣？”
“能臣。”
次日乾清宮傳出上諭，允熊廷弼次子熊兆璧可持其父首歸葬。
東廠緹騎也悄然出京，歷時數月，江夏知縣王爾玉被逮入京，後死於獄中。
魏忠賢近日有些幽怨，天啟皇帝如今生活節制、禁食丹藥，去偏殿的次數也愈發減少，親自去視朝秉政則日趨頻繁。
空閒時或下朝後也多是去陪伴朱慈炅，跟他獨處、受他一家之言矇蔽的時機漸少。
魏忠賢深知，他的權力本身便來自於天啟皇帝，他的威勢得以日漸盛隆主因便是天啟皇帝甚少理政，放手與他施為。
如今天啟皇帝逐漸勤政，那麼他顯赫一時的權勢自然便會受到影響，那些趨炎附勢的朝臣也明顯對他的態度有所轉變，不再如往日那般乖順。
魏忠賢坐在司禮監衙署裡，一邊喝茶一邊苦惱。這時從外面進來二人，看到他後就雙膝跪地行禮，其中年歲較小的那個正滿臉諂媚之色。
“奴婢給老祖請安。”
魏忠賢有些疑惑的凝神望去，發現這小太監有些面熟。
“你是？”
還沒等小太監自報家門，魏忠賢心中一動便道：“你是伺候在永寧宮的李元福？貴妃娘娘可是有吩咐？”
在皇宮內院之中，作為一個沒有什麼文化的刑餘之人，能夠達到魏忠賢的地位，那麼必然是有其過人之處的，這便是其一了，幾乎能夠過目不忘。
“老祖，娘娘沒有吩咐。是小爺說想您了，召您去永寧宮呢。”
李元福細聲細氣恭敬回答。
“知道了，咱家現在就去。”
永寧宮院落內，朱慈炅正在閒逛，身邊跟著宮女寰兒亦步亦趨，周邊散落著十多個嬤嬤護衛在四周。
看到魏忠賢到來，嬤嬤們依次行禮，口喊見過廠公，朱慈炅對此不以為意，主要是以他如今的處境也沒法有意。
他面朝著魏忠賢，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嘴裡透著興奮且親近的喊著：“魏老，你來了？本宮今日突然就有些想你了。”
魏忠賢對寰兒點頭示意，然後慌忙跪倒行禮。
“奴婢給殿下請安！小爺，您這麼說可折煞老奴了，老奴何德何能，讓小爺勞心掛念，奴婢銘感五內。”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前，他可不敢託大。
“陪本宮走走。”
魏忠賢連忙佝僂著身子跟在朱慈炅身後，朱慈炅回頭看了魏忠賢一眼。
“魏老乃是父皇信重之人，跟本宮也甚為親近，不必拘謹。”
說著他還對著魏忠賢擠眉弄眼，那意思是說大家自己人，不用太客氣。
“奴婢不敢！奴婢出身卑微，幸得皇家垂憐。而今奴婢只是一介家奴，心中時刻所想，唯有為皇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魏忠賢心中意有所動，嘴裡卻客氣得應著。
“什麼死不死的，盡胡說，魏老你忠於王事，勤於俗務，我和父皇都看在眼裡，將來君臣相得必可留下一段佳話。”
魏忠賢聽出朱慈炅的意思了，只要你忠於我們，好好幹，別瞎搞，也別不識好歹，那麼將來天啟皇帝百年之後，還有我在。
魏忠賢不禁有些哂然，心道，別說你只是個乳臭未乾的稚童，你爹可比我年輕多了，以我自己的年紀，本來也沒幾年好活，你爹還能走到我前面？真真是笑話！
殿下的畫餅技術著實不怎麼樣。
嗯？你一個雖已三歲實則十八個月左右大小的稚童，話裡能有那麼多意思？會不會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奴婢必不負皇家所託，唯有殫精竭慮、萬死不辭以報天家恩典。”
朱慈炅再次側頭看了一眼魏忠賢，嘴角微微一翹。
“別總說什麼死不死，往後咱們相處的日子還久著呢。魏老，本宮這裡有兩件事情想請你幫忙，也不知魏老是否方便？”
魏忠賢斬釘截鐵回道：“小爺但有吩咐，奴婢敢不為小爺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