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深夜,窗外的梟聲不絕於耳,暮瑤被吵的睡不著,夜貓子懸樑叫,心想這可不是好兆頭啊,沒想到夏姬也還沒睡,坐起身來,不知道她在思緒什麼,總之暮瑤感受到了糾結,痛苦,最終她站起了身,向外走去。
明月懸空,像是照亮了每一處黑暗的角落,夏姬踏著月光,隨著梟聲來到了將軍府的一處角落裡,角落的草叢中靜靜的躺著一個小小的白玉瓶。
“這裡面是一顆七星海棠煉製的毒丹,無色無味可溶於水,你只有一次機會,在他出徵前。”一個女子尖細的聲音響起,但她立於牆的另一邊,無法看到她的長相,“暮瑤被這些話驚的瞬間沒了睡意,她看到夏姬顫抖著將那瓶藥攥在手裡,彷彿要將瓶身捏碎,這一刻暮瑤終於明白夏姬的痛苦究竟是來自何處了。
“不可以,你不可以這樣做,”暮瑤大聲吼著,似乎想喚醒夏姬,可是她又明白自己的無力。
回去後的一夜,夏姬和暮瑤都沒睡。
暮瑤也不知夏姬是如何想的,她的樣子和內心都是如此的平靜,平靜的像是一切都未曾發生過一樣,一早起來收拾好自己準備去餵魚,反而暮瑤琢磨了一夜,也猜不透夏姬的心思。
夏姬翻看著往日裡將軍送來的賞賜,總是一些奇奇怪怪又牽強的由頭,比如魚喂的胖了些,賞一些首飾,池子的水打理的很乾淨,賞一些衣物,假山觀景打理的不錯,賞些書籍和把玩的小東西給她解悶,夏姬忍不住笑起來,哪怕自己從不佩戴這些金銀玉石,也不著華麗布衫,只一身素衣與其他侍女無異,他也能在人群中找到自己,哪怕她都不穿也不帶,他還是時常找藉口送各種東西給她,吃的喝的玩的用的,就是想把一切他覺得好的東西給她。
一大早夏姬去府上打了兩壺酒,將毒丹放進其中的一壺,她選了一身白色刺繡的衣衫,清冷又不失華麗,腰封將她的身形包裹得恰到好處,她從未穿過這樣好看的衣服,對著鏡子不由轉了幾圈,她輕輕的給自己描了眉,塗上胭脂,又用手指蘸些胭脂塗在嘴上,但頭上還是簡單插著一支柳木,配上這一身白色素裙好像也不違和,反倒有些別緻。
暮瑤就這樣呆呆望著夏姬一如反常的捯飭,她不相信面對將軍的真情,夏姬真的會做出傷害將軍的事。
夏姬站在亭子裡向水裡撒著餌食,水面的倒影像漣漪一般盪漾開來,魚餌撒完,她清了清手,突然隨著微風跳起了舞,她優美的身段似乎要揉碎在這春日裡的碧波中,踏著朝霞與漫天的花瓣為伍,她沉浸在自己的舞蹈裡,不一會兒卻被一陣竹笛聲吸引,是他來了。
她未停下,繼續舞了起來,他也未打斷,吹著竹笛與她的舞和了起來,她的舞步時而輕緩時而又急促,竹笛聲也隨著她的節奏變化著,兩人默契的就像提前演練過一樣,這幅畫面,任誰見了都痴痴的挪不動腳。
舞停曲罷,兩人都默不作聲了一會,
“將軍是要與我道別了嗎…….”夏姬先開了口,卻並沒注視他,近日裡府上一直在為將軍出征而做準備,明日就是出征的日子了,可他並沒來與自己告別,夏姬今日盛裝打扮守在他們常常見面的魚池前,她心裡也沒底,不知道是否能等到人,但他出現了,這讓她既開心又難過,自己在他心裡是有份量的,可自己卻不值得他惦記。
男人走上前,坐下,夏姬在旁為他倒酒,他緩緩道:“你們村落被屠的事情我一直在調查,現已經有些眉目了,但明日我就要動身,來不及向上面說明,待我回來之際,一定會為你討個公道。”
夏姬倒酒的手抖了一下,眼睛就溼潤了起來,她未抬頭,只是略帶哽咽的嗯了一聲。
暮瑤感受到她內心的苦楚,像是一頭瞬間被安慰的巨獸,又朝著黑暗的角落裡縮了縮,她為將軍倒了一杯沒有毒的酒,然後將毒酒給自己滿上。
那一刻暮瑤才明白,今日的夏姬也是在與將軍道別,她雖然在一開始就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是自己的目標,可還是被他的真誠打動,逐漸卸下防備接受了他,她從不敢去說愛,因為自己是永遠駐於黑暗中見不得光的人,而他卻如皎皎明月,一塵不染還試圖照亮她。
可是那些害將軍的人一旦計劃失敗,也不會放過自己,所以死才是解脫,在夏姬的眼中,能與將軍相遇,便是她此生最大的救贖了。
夏姬端起酒杯正要喝,暮瑤捏緊手心,一直默唸別喝別喝啊………這時將軍突然打斷她,將一個精美的禮盒從懷裡掏出,放在她的眼前,“開啟看看。”他一副期待的樣子,又有些不好意思,惴惴不安,緊張到搓手的樣子真讓人無法想像他平日裡是個殺伐果斷的將軍。
盒子裡,是一根雕刻精美的金簪,是一根羽毛的圖案,雕的根根分明,彷彿將羽毛的形態和輕盈都刻了出來,像是一鬆手會隨了風被吹走,夏姬緊緊的將它握在手裡。
時間太趕了命人日夜趕工出來的…….可能不夠精緻…….等我回來了,一定親手為你做一根。”
“太過貴重了,我….”話還未說完,就被打斷。
“我希望你能收下它,希望你能等我回來。希望今後的每個朝陽夕落春夏秋冬我們都能一起看。”他紅著臉一口氣說了出來,旁邊的女孩也是紅著臉站在原地,他拉著她的手,她也並未反抗,兩人心意相通,此刻是幸福的。
若不是面前擺著毒酒,暮瑤會被這樣的一幕感動的一塌糊塗,而這杯毒酒像是一個提醒,一個警告,隔在兩人中間。
她願意等他,無論多久,無論多難。
可她的內心卻充滿憂慮惶惶不安,那些人既然讓她在出徵前謀害將軍,是不是將軍出征了也就沒機會下手了,那將軍自然也就安全了,想到這她鬆了口氣,自己該不該告訴將軍這一切,可她想起來弟弟...為什麼,為什麼,她無助的含著眼淚躺下,可能只有睡著後,才不用想起這些,因為她好怕失去眼前的一切。
夏姬與暮瑤又是一夜無眠。
待第二天將軍出征,夏姬站在侍女的後排偷偷的望著他的背影。他坐在高大的黑色駿馬背上,一身黑色的鎧甲被擦的光亮,腰間配著短劍,一如當初他在戰場上撿到自己的樣子,可這身鎧甲在她心裡卻不再冰冷,這個人在溫暖著自己。
將軍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城門外,夏姬才定了定心,準備回到涼亭喂錦鯉,一侍女快步走來,告訴夏姬,老夫人有請。
夏姬不由得緊張起來,是將軍將他們的約定跟母親說了嗎,於是快步隨侍女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