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瑤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但本能還是讓她拖著變沉重的身體朝老柳的身後躲去。

可憐這桌菜了，看來沒機會享用了。

乞丐並不畏懼這兩根筷子，他的身體開始抖動起來，散亂的頭髮也隨之開始抖動，然後咧開那張猩紅的嘴，笑了起來，然後他的樣子越發癲狂，身體也開始扭擰起來，如同一個怪物一般張開了站姿，就像是一頭蓄勢待撲殺的狼，他帶著狡黠的笑衝暮瑤說：“不是你讓我吃的嗎......”

“我讓你吃的是菜！不是我！”暮瑤在老柳身後還是有些安全感的，於是冒出腦袋衝那乞丐也頂了一句，然後又將腦袋縮了回去。“真是好心沒好報。”她還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顯然這乞丐還沒放棄，又朝兩人撲了上來，那雙枯槁的手不知從何時長出了尖細的指甲朝暮瑤扎去，老柳也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把木劍迎了過去，指甲在接觸了木劍之後就猶如被灼傷般滋滋冒著黑氣，但乞丐已經像喪失理智的怪物，忍著被灼傷的疼痛，像是今天非要吃掉暮瑤一樣，硬是與老柳纏鬥，兩人的身影也快速移動著，暮瑤則縮在雅間的角落看著兩人打架，一邊四處張望擔心著會不會有人聽到動靜闖了進來。

耳邊一直響著指甲搓到木劍上滋滋的聲音，看來，乞丐一直沒能得逞傷到老柳，這樣看老柳還是挺強的嘛，暮瑤暗自開心自己抱了條大腿。

也不知是多少回合下，乞丐終於有些不支，行動慢了下來，老柳則找準時機，撥開乞丐的雙手將木劍刺進了乞丐心臟的位置，滋滋的黑煙從劍刺入的地方冒出，乞丐臉上的表情更加痛苦猙獰起來，渾身也不能動彈，老柳默唸了幾句咒語，一張黃符從他的乾坤袋中飛出，貼在了乞丐臉上，猶如一道無形的禁錮將乞丐束縛了起來。

“暮瑤，你來。”老柳像是結束了戰場一般，隨意找了把椅子坐了上去，真是上年紀了，還是有些累的，人不服老不行啊，老柳暗暗想。

暮瑤聽到老柳叫自己，就趕緊跑了過去，但一臉茫然：“我？怎麼做？”

“將手指在他的眉心......”老柳還沒說完，暮瑤將手指在乞丐眉心一點，像是已然熟悉流程一般開口道：“以汝之魂，入吾歸墟。”暮瑤不知道的是此刻她的眼瞳泛著一層淡淡的金光，聲音冰冷而空靈，這個流程像是可在她骨子裡一樣，沒有情感的進行著，乞丐的周身被金色的光圈環繞，一陣刺眼的光芒閃後熄滅，連同乞丐的魂魄一同消失了，如果不是屋裡一片狼藉，甚至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暮瑤也像是被抽了魂一般，渾身感覺熱乎乎的，像浸泡在溫泉裡，停了幾秒，然後猛然倒下昏昏睡去，老柳連忙接著她，才沒將她摔到地上，將她安頓躺好後，在一旁守著她醒來。

暮瑤在夢中緩緩醒來，看到一群小乞丐在路邊乞討，過路的人在他們伸出手時便厭惡的躲開，其中最小的那個孩子問其他的乞丐們，“今天我們能要到吃的嗎？”

那個大點的孩子告訴他；“要是實在要不到就去偷，偷不到了就去搶，反正不管怎麼樣總能有口吃的吧。”

“與其這樣活著，倒還不如餓死呢。”另一個稍大點的小乞丐說了句。

“想不到你還挺有骨氣的啊，果然像你這種半道出家的乞丐跟我們是不一樣的，我們生下來就是乞丐，永遠在乞討，偷，搶，有時候跟人搶不過為了活命跟狗也會搶，我們為了活下去那麼努力，怎麼會想著去死呢，你不一樣了，你曾經過過吃飽飯的日子，這些對於你來說是痛苦，可對於我們來說，這不就是生活嘛，怎麼活不能活。”大點的乞丐笑呵呵的說到，“一會兒啊，我們去偷巷子裡那家包子鋪的包子，就在他們開鍋的那一瞬間，搶了就跑，被發現了也沒事，大家就散開跑，他們抓不到我們。”

於是一群孩子就跟著這個大孩子擠擠攘攘的鑽進巷子，按照計劃在包子鋪開鍋的一瞬間，幾十只黑黑的小爪子不懼被滾滾的蒸汽燙傷，把手伸進鍋裡搶了包子就四散跑開，身後傳來包子鋪老闆的咒罵聲，老闆也不甘心，隨手抄起擀杖就追了出來，一把抓住那個離得最近的孩子，一記面仗就悶在了那個孩子的頭上。

“死叫花子，天天來偷包子，叫你們有來無回！”說著繼續朝小乞丐揮著麵杖打他，暮瑤上前想要攔著，發現自己無能為力，而且那個孩子，早已經在他第一棒捱到頭上時就已經死了，血從頭頂順著流到了臉頰上，他睜著眼睛，慌張的眼神逐漸冷了下來，嘴裡還噙著那口沒來及嚥下的包子，手裡還死死攥著一個包子，整個身形瘦弱得像一隻趴在地上的貓。

而遠處，那些逃跑的小乞丐們探出腦袋，靜靜的看著這個曾經一起沿街乞討的“同伴”，如今倒在血泊裡，暮瑤驚訝的發現他們並沒有因為這個孩子的死而感到悲傷，他們只是靜靜的看，繼續吃著手裡的包子，像是旁觀者一樣，諾，看見沒，跑得慢就是這樣的下場，下次要跑的更快才行。

暮瑤沒想到甚至都沒有任何人為這個孩子收屍，包子鋪的老闆覺得晦氣的很，將這孩子拖走，隨意的丟在了鎮子外的亂墳崗上。

而暮瑤夢中的主角，就是這群小乞丐裡最小的那個孩子，他從小就見證者這些同伴被打死，被餓死的結局，他不斷的告訴自己要跑的更快，要更機警，乞討的時候，也要比別的孩子看起來更可憐才行，要活下去，活下去，雖然他也不明白活下去的意義究竟是什麼，眼看那些曾經一起的孩子們都死的差不多了，連那個最初比他們大的，教會他們生存技能的孩子也被人放狗咬死了，但他還依然活著，有時乞討，有時偷，有時搶，有時翻翻別人不要的殘羹剩飯，可最終趕上了饑荒的時候，窮人都要餓死完了，更別說他一個乞丐了，可他死後的樣子似乎和活著沒有區別，還是在街上流浪，好的是他能穿梭在那些曾經他無法踏足的地方，去看看那些富麗堂皇的飯莊，去看看那些有錢人吃的什麼飯菜，住的什麼樣的暖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