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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冥界公主

浩浩冥河將神界與冥界分割開來,將世人眼中所謂的生死劃開界限,也將過去與未來徹底阻絕。

三千年來,什麼都在變,唯一不變的,只有大祭司殿中那幾棵繁茂的三株樹,與神冥兩界眾多惶惶不安的心。

冥界之中近來事務頗多,遊離於凡界幾萬年的冥尊最近像是轉了性子,整日穩穩當當的坐在幽冥臺處理政務,不動聲色的將大祭司在冥界的辛苦經營接手過來。

而三千年前來了冥界的那位公主,整日在幽冥臺與寒潭之間匆忙穿梭,只忙著修習術法,對其他的事情彷彿一概不上心。

此時的冥界看似風平浪靜,其實暗流湧動,冥界朝臣們表面好似沒有多大的震動,但心裡未必不起波瀾。

冥界卻又有小道訊息傳出來:不日內,冥尊將要向天庭遞上和書,臣服神界。

事關冥界生死存亡,冥界瞬間掀起軒然大波,冥界臣屬紛紛四下奔走,互通訊息,想要打聽清楚此事的原委虛實,而此時唯一不受這風波任何影響的,便是幽冥臺。

卿珩獨坐在幽冥臺大殿的長階上,細想著這些年來發生的事情,冥界過多過少還是能知道些神界的訊息的:自她來了幽冥臺,追風使每日都會來這,告訴她很多事。

她雖在三千年前因為陸英的事情怨恨追風使,卻也從追風使口中知道了些她想要知道的:這三千年來,神界還算太平,秦艽與雲中君也在一千年前成了親,他們成親時,追風使還偷偷到頵羝山上去,替卿珩送了賀禮,之後,他便在中亭外面瞧見了辛夷那位青梅竹馬的表妹。

從追風使口中再聽到辛夷的名字時,卿珩的心像是突然被人提了起來,懸在半空,而那條懸著她心的線,卻不在她手中。

這一刻,她對父母的際遇感同身受,也彷彿更能明白,這道橫在他們中間的冥河,始終是無法跨越的阻礙。

冥河對面的神界,在這三千年來,已經離她越來越遠,而她,再也走不到他身邊。

她一直在出神,連有人走到她身邊也沒發覺。

“公主,護法在外面,說要找你。”卿珩聞聲轉過頭去,站在她身後的,是冥尊指派給她叫小羽的丫頭,已在她身邊待了三千年,臉上卻依舊是難掩的稚氣,小羽望著她輕笑,臉上顯現出兩個淺淺的酒窩,這讓卿珩想起了雲珠,她不由自主脫口而出:“雲珠。”隨即,她立刻反應過來,說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小羽反應過來,收起臉上的驚詫神色,行禮後慢悠悠的出去了。

卿珩起身整理了下衣衫,深吸了口氣,不緊不慢的走下了臺階。

追風使站在門外,垂著眼眸,緊盯著門檻像是在思索什麼,卿珩一出去,追風使連忙抬頭,笑著說道:“你回來了?”

卿珩撐起一副笑臉,淡淡的說道:“你怎麼知道的?”她在寒潭深處待了將近一月,今早才回到幽冥臺,沒想到追風使訊息這麼靈通,這麼一會就知道了。

追風使連忙解釋道:“我碰到小羽時問的。”

卿珩說道:“找我什麼事?”

追風使乾咳一聲,輕聲問道:“我聽說你煉成了火魄珠?你沒受傷吧?”

卿珩搖頭:“你來這就是問這個?”

追風使點點頭。

卿珩說道:“我沒事,你可以回去了。”

前段時間,她利用洛書煉化出了火魄珠,因為太急於求成,的確受了些傷,有些頭昏腦漲,見追風使沒有離開的架勢,她只好轉身先走。

她向前走了幾步,突然打了個趔趄,追風使眼疾手快,連忙過去扶住卿珩,讓她靠著自己站穩:“你怎麼樣?”

卿珩迅速清醒過來,她用力推開追風使道:“不用你管,走開。”

追風使愣在原地,他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子,滿心的疑惑:她與三千年前他認識的人相差甚遠,他甚至懷疑,他眼前的這個人,還是不是當初的卿珩。

自她來了冥界之後,彷彿都是這樣,不管她怎麼樣對他,他都沒辦法再對她狠下心來。

追風使深吸一口氣說道:“我不知道這麼多年來,你這麼拼命的做這些都是為什麼,但我知道,你心裡是不喜歡冥界的。”

卿珩笑道:“那你也應該也知道,我為什麼不喜歡冥界了。”

追風使知道卿珩的意思,臉色漸沉,沒再說話。

卿珩不想和他多做糾纏,又道:“你以後少管我的事。”

追風使微微抬頭,望著卿珩身後行禮道:“姑母,義父。”

卿珩猛地轉過身去,燦爛的笑道:“見過孃親,見過大祭司。”

冥尊霎見卿珩之時,似乎有些驚訝,但她神色很快便恢復如常,她看看追風使又看看卿珩,問道:“你們怎麼都在這?”

卿珩擠出笑來,望著冥尊說道:“我有些悶,找護法陪我出去走走。”而後她笑盈盈的望著追風使問道:“是吧,護法大人?”

追風使茫然點頭道:“是,是。”

冥尊這才笑道:“原來是這樣,那快去吧!我和大祭司還有事要議,就先走了。”

卿珩連忙行禮。

大祭司嘴角噙著笑,只輕輕的點了下頭。

直到冥尊與大祭司離開,兩個人在原地站了很久,追風使輕咳一聲說道:“你想去哪散心?”

卿珩斂了笑容,說道:“走吧。”

追風使只得跟著她。

出了冥河之後,卿珩才淡淡道:“你應該知道玄冥真水吧?”

追風使有些震驚,追問道:“玄冥真水?你去過冰淵了?你要玄冥真水來做什麼?”

卿珩答道:“對付神界。”

卿珩坦然給出的回答將追風使嚇了一跳,追風使問道:“你是說真的?”

卿珩冷笑道:“怎麼,你好像很驚訝?冥界眾人不是都想著有一天能將神界踩在腳下嗎?我作為冥界公主,自然也有這個責任。”

卿珩一瞥追風使,又道:“我方才那樣說,只是不想我孃親擔心,你不要在我孃親面前亂說話。再說了,讓她知道你們曾經在凡界做過的事情,對你們好像也沒有什麼好處。”

追風使否認道:“我什麼都沒說,是姑母之前叫我跟在你身邊保護你。”

卿珩回過身來,問道:“那我現在要是叫你走的話,你是不會走的嘍?”

追風使點點頭。

卿珩妥協道:“好啊,那走吧。”

追風使跟在卿珩身後,有意無意的提到:“你急著煉化火魄珠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卿珩淡然接話:“怎麼,你把我當做你的屬下了?連這個都要管?我只是想下次被人困到蟠龍陣的時候,有能力自保,不想死在裡面而已。”

追風使心中歉疚,無力的爭辯道:“我不是……”

卿珩搶白道:“又想說你不是故意的?還是你要說,你用蟠龍幡是別有目的,要對付的人也不是我?”

追風使像是被卿珩的話噎到,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臉色十分難看。

卿珩說道:“你放心,我雖然來了冥界,但該記得的事情,我一件都不會忘。”

追風使垂首,十分沮喪的問道:“你非要如此嗎?”卿珩非要這麼說話,非要冷嘲熱諷,提醒以前發生過的事情,來讓自己難堪嗎?

卿珩不屑的輕哼一聲,疾步向前走去。

追風使衝著卿珩喊道:“已經三千年了,你為什麼還不能原諒我?”

卿珩駐足答道:“你若是能讓陸英原諒你,我也可以原諒你。可陸英是死在你的手上,這件事情即便再過去三萬年,我也不想原諒你!”

“我以為你來了冥界,就放下了過去。”追風使黯然道。

沒有人能放下過去,若是能將過去盡數放下,也就不會有這幾千年的執著,更不會有時時刻刻縈繞在她身邊的痛苦了。

卿珩嘆氣道:“你還是回去吧,我自己去凡界,以後若沒什麼要緊的事情,別再來幽冥臺找我,免得孃親看見誤會。”

說完後,她不再理會身後的追風使,踩上雲頭離開。

她不記得這是多少次了,她站在冥河的盡頭,往前便是神界,雖然很想,但她卻始終提不起步子,踏不出去。

她感覺四肢無力,心裡也空虛到極點,卻又有一個聲音適時在她耳邊提醒:她這輩子都會被困在冥界,再也走不出去。

以前在神界時,自己身處金烏一族的羽翼之下,一生原本無限光明,但許多時候都不得自由,那時她總覺得外面的世界才更精彩,一心想要離開神界,離開頵羝山,只自己一人去外面闖蕩,總覺得擺脫自己身份帶來的枷鎖,才是真正的自由。而如今,她卻發現自己真正得到的自由,卻只有幽冥臺般大小。身雖逃離囹圄,心卻已置於泥淖之中,她開始無比懷念曾在神界渡過的每一日,每一個時辰,甚至頵羝山上的一草一木。可她心裡又十分清楚,那些日子已像做過的夢,曾在她生命中悄悄來過,但早就如泡影,離她遠去了。(未完待續)